话说司徒巍求王太后帮他讨要殷庄,不想王太后见过之后想自己留着使。太后要个区区六品小官,自然由不得旁人愿不愿意。甘可熙咬着牙,依然得喊殷庄谢恩。殷庄遵命。王太后大喜,立时赏了他二百两银子。乃留下殷庄,让甘可熙自己回衙门。
从晋王府出来,甘可熙暗捏着拳头坐在马上茫然半日,抖缰绳往城南而去。他多年关在王府之内,出来后又忙碌的很,只粗认城中道路。寻到万寿宫,打听着古董铺大观园,便看见马四立懒洋洋躺在铺子门口的树荫下打瞌睡。遂上前将其推醒。
马四立半日才睁开眼睛,瞧见是上司来了,一骨碌爬起来,笑道:“甘大人怎么亲自来了。哎呀,脸色这么差?可是不身上舒服?”忙起身让座。
甘可熙问道:“你可知道殷庄的叔父殷七爷现在何处。”
马四立想了想:“这个点儿应当在赌场。大人找他?大人今儿怎么没带着阿庄?”
甘可熙脸又黑了几分:“领我去找殷七爷。”
“哦。”马四立揉揉后颈窝,“容卑职换身衣裳。”遂进去了。甘可熙就立在门口等他,自然没听见里头嘀嘀嘀的电报声响。
一时马四立出来,领着甘可熙直奔赌场。在门口问伙计:“殷七爷可在?”
伙计道:“刚来不久,正赌着呢。”
二人入内寻了半日方从人堆里头搜到满头大汗的殷七爷。马四立上前攀着他的肩膀喊道:“七爷,甘大人来了。”
殷七爷没听见似的:“等我玩完这把。”
马四立待要揪他,甘可熙摆手道:“让他赌完这局。”
二人遂立在外圈候着,四周赌徒如疯似癫。只听一阵丧气叹息,殷七爷那桌开了,赢少输多。殷七爷还待再下注,让马四立一手抓住后脖领子拽了出来。殷七爷口中嚷嚷:“干什么呢!”劈头撞见甘可熙,一愣。再往他四周打量几眼,没找到侄子,顿时冷静下来。
甘可熙不觉红了脸,上前拱手道:“七爷,借一步说话。”
殷七爷点点头,向马四立道:“东家是你朋友,可能跟他借间静室?”
“这个容易。”
马四立起身去找东家,殷七爷拉了甘可熙低声咬耳朵:“你右手那桌有个穿鸦青戴软巾的,你认得么?”
甘可熙觑了一眼,立时认出此人乃是书库的一名太监、武艺在自己之上,冷笑一声:“认得。我打他不过。”
殷七爷呵呵两声,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打得过他。”遂上前揪住那人往后拖,口里嚷道,“老子生平最恨两种人。抽老千的和帮人家抽老千的!”
旁人皆以为他看到了那人抽老千,嗷嗷的起哄拍手。那人挣扎道:“我不曾抽老千!”
殷七爷只做没听见,喊道:“七爷手痒想揍人,不相干的莫要上前。”旁人果真都不上前。
甘可熙明明白白听见两个赌场打手大声说话。“哥哥,上不?”
“兄弟,七爷手痒想揍个老千,这是好事啊!咱们东家回头请他吃把瓜子谢谢他。”
“那……万一七爷手底下没拿稳呢?”
“七爷在咱们这儿打过多少回了,就没有不稳的时候。”
“哥哥说的是。辛苦七爷一回。”
众打手遂也扮作无事人一般,眼睁睁看着殷七爷抓起那人往后头去了。甘可熙心下暗暗好笑。
三人前后脚来到赌场后院,院中本有几个杂役,见这幅打架的模样霎时全都躲开了,清清静静。殷七爷随手将那人丢在青砖上。那人爬起来四顾一望,甘可熙正慢悠悠从廊下走出来、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显见不预备干预。不待他说话,殷七爷上去便是一招黑虎掏心,那人闪身避开,二人斗在了一处。甘可熙只散漫闲观,不过四五招他便瞧出来:殷七爷没说大话,自己那书库同僚真的不是他对手。不由得暗暗心惊神盾局的本事——一群绿林人,武艺比王府护卫还高。
忽闻喀喀几声,那人惊呼:“你使暗器!”
殷七爷道:“暗器本是绿林人的基本功,你不会么?”
“这是什么东西?”
甘可熙望过去,只见殷七爷手里右手持匕首已抵住了那同僚的脖项,左手还拿着一物。那东西有个手柄,手柄中吐出钢丝来胡乱绕了对手一圈半,钢丝头上是个钩子,勾住了那人的衣襟。殷七爷微笑道:“这东西是新鲜做出来的,还没取名字。有人建议叫盘丝洞,还有建议叫血滴子,你说叫什么好?”
那人道:“我并未抽老千,这位七爷何故寻我的不是?”
殷七爷道:“没什么,只瞧你不顺眼罢了。”乃一巴掌拍在他后颈将其打晕,又随手解下腰间的葫芦咕咚咕咚给他灌了小半葫芦不知何物。方收拾起了那什么盘丝洞,转身向甘可熙道,“就把他撂在这儿吧。若是运气不好让耗子啃了耳朵,算他倒霉。”甘可熙含笑点头,二人转身离去。
他们走后,屋顶上跳下来两个人,掏出手铐脚铐将此人铐住,取麻布袋子一装,扛走了。
殷甘二人从后院回来,马四立已借好了静室,三人同到赌场楼上坐下。甘可熙轻叹一声:“七爷,我对你不住。”遂说了王太后要走殷庄之事。
殷七爷呆了半晌,冷哼一声:“那老妖婆大概觉得这是天大的恩典。”
马四立愤然道:“他们眼中,唯有他们自家的人是人,旁人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