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世子心情不好,领着两个心腹上街闲逛。溜达到一处茶楼,好容易见人多了些,便欲进去坐坐。
走到门口,迎面撞见一位女子,身后也领着一男一女要上茶楼。这女子三十多岁,并非绝世美人偏通身气度惊人,路过的都忍不住去瞧她。她身后那姑娘虽模样平平,有书卷气扑面而来。倒是那年轻的男子乍看雌雄莫辨,神色淡然袖手闲适。三个人当中显见是这男的生得最好看。茶楼门口闲人多,纷纷好奇侧目。
童不野瞧瞧对面的年轻人、再瞧瞧她们世子,悄然莞尔。世子回头瞥了她一眼。明端道:“她笑大爷矮。”
童不野忙说:“才没有!我琢磨着大爷和那位公子谁好看。”
对面那领头的女子止住步子含笑问道:“谁好看?”
童不野歪头又看看他二人,满面诚意道:“你们这位公子略好看一点点。”
对面的姑娘掩口而笑:“好眼光。”
年轻人横了她一眼:“掌柜的,吃茶了。”
掌柜的朝世子点点头,领着两个手下先进去。姑娘小声道:“掌柜的,不是应该让人家先进么?”
掌柜的道:“俗话说女士优先。我们这边女人多,自然是他们让我们。”
童不野怔了怔,低声道:“世子,有这俗话么?”
“有。”世子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南边的说法,从西洋传过来的。”
茶楼的伙计已迎了上来。三人入内,一眼瞟见前头那三位上楼去了,便也往楼上走。到了二楼,那三位正走向靠窗的一张桌子,世子便指了指他们隔壁。六个人又碰了面,互相点头。
才刚落座不一会子,便听隔壁桌那姑娘道:“不敢想象蜀国萧条得这么突兀。”
掌柜的道:“这才是个开头。蜀国进入市场经济好些年了,举国上下早已适应。忽然间资本家大规模撤资,朝廷全无经验不会应对,经济必然崩盘。”
姑娘道:“就像齐国那样吧。”
“不是。”掌柜的道,“齐国一直是小农经济,慢慢衰败。蜀国就像是得了急病,快则半年、慢则一年。物价飞涨,失业率跳升,匪盗徒然增多,下层百姓因活不下去而大量迁徙。偏贵族们家有余富,这些事不会太快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故此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察觉到问题有多严重。等他们明白已是来不及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放之四海皆准。”她看了看茶楼中的茶客道,“这些人虽都吃着茶,一多半眉间忧虑。想从前我来成都,满座皆是心满意足之态。”
姑娘道:“那我们的生意?”
掌柜的含笑道:“不与我们相干的。蜀国国库有的是钱,我们的生意一直有的做,而且还会更多。”
年轻人问道:“为何?”
“匪盗丛生,军需消耗自然增加。”掌柜的道,“蜀国眼下四处硝烟。不然我怎么亲自来了?”三人互视而笑。
明端思忖片刻,拱手道:“这位掌柜的请了。”那掌柜的也回礼。明端道,“在下方才不留神听见了掌柜的所言。敢问掌柜的,如今成都街市虽冷清些,物价尚且平稳,掌柜的为何会觉得蜀国物价会飞涨?”
掌柜的道:“资本刚刚撤离,之前的生产出来的产品依然在仓库中等待销售,故此显不出来。待工厂商铺大量关门,市场上自然就缺货了。物价能不飞涨么?”
明端道:“倘若官府不许商家提价呢?”
掌柜的道:“这位先生可知道蜀国资本为何撤离得如此突兀?”
明端道:“因为汇丰钱庄之事,他们惧怕被朝廷索银。”
“非也。些许个案,旁人只会觉得汇丰倒霉。”掌柜的道,“资本生而逐利。他们最怕的不是向朝廷献供,而是政府违反市场规律干涉经济。比如你方才说的,不许商家提价。须知,蜀国本土的产品少了,商家就得去别国进货,成本增加不少。工人伙计若是不跟着东家迁移去别国、便找不着新工作,匪盗必多。匪盗四起又增加了请镖师的成本和遭打劫的风险。官府若不许提价,人家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做不下去自然关门、改去别国做生意。如此循环。”
明端不觉点头:“掌柜的言之有理。掌柜的方才说,蜀国朝廷全无经验不会应对,想来掌柜的是位行家。请教如此之状该如何应对?”
掌柜的含笑道:“这个我不便妄议。”
明端干脆走了过来,拱手道:“实不相瞒,晚生之弟在一位贵人门下当清客,连晚生家住的房子都是贵人暂借的。晚生那弟弟日夜忧心,晚生也愁的很。求掌柜的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