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茶往前递了递,用学会的为数不多的中原话说道:“喝。”
苏慕笑着接过茶,抿了一口,舒心的暖热流遍全身。
屋外阴雨潺潺,屋内温暖干燥,穿越十年,不用在商场勾心斗角,不用在一团理不清的婚姻里纠缠,苏慕的内心第一次感受到平静。
她将手伸出屋檐外,雨滴砸在她的手心,飞溅的水花溅到谢依的眼眸里,青绿稻田被水打湿。谢依本能的闭上眼睛,异域浓密的眼睫打湿后湿哒哒的垂在眼尾。
苏慕轻笑一声,指了指窗外,说道:“雨。”
谢依擦干眼尾的水痕,湿漉漉的眼眸望着她。
苏慕拉着他的手,像她刚才那样伸出屋檐外,这一次谢依没有像之前那样抵触抗拒。
谢依静静的感受着雨水的湿润,听着耳边苏慕温柔的声调,婉转如水汽般氤氲:“雨。”
他突然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在教她中原话。
以前拐他的人牙子也试图教他,为的是讨好买家。
秀才也试图教他,为的是附庸风雅。
谢依虽然不懂中原话,但他并不傻,他能从女人暧昧不明的眼神里感受到,她们所教授的词汇里带着上位者俯视的施舍,以此让他卑微的仰望,下贱的讨好,如狗一般摇尾乞怜,满足她们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并且她们急功近利,若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学会,必然要吃些苦头涨涨记性。
但苏慕似乎和她们并不一样。
她的教学是漫无目的的,一会儿指指缠绵的细语,一会儿指指墙角边杂草、盛开的野花、飘落的树叶,那些讨好女人的话,她反倒一个字也没提。
他若学会,她就温柔的冲着他笑,像是在鼓励,亦是在夸奖。
他若学不会,她也不恼,反而笑容更深,不疾不徐的再说一遍,纠正他的发音,直到他学会为止。
不会骂他,也不会打他,她就好像这场氤氲潮湿的细语,温柔地滋润着大地。
谢依布满伤痕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摸了下空荡荡的手心,他突然好想再吃一颗蜜子糖。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苏慕指了指旁边的小房间,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
谢依明白她的话,进了屋。
躺在床上的谢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仿佛跟做梦一样。
前两个主人性情太差,以至于突然遇见苏慕这样温柔的人他还有些难以适应,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忽然,他自嘲的笑了笑,骂道:“贱骨头。”
遇到一个温柔的主人有什么不适应的,难不成还想再遇到一个像秀才夫郎那样的主人,再在胸口上烫一道疤。
谢依中原话学的磕磕巴巴,但拜李秀才夫郎所赐,骂人、尤其骂男人的腌臜话他灌了一肚子,可以骂一上午不带重样的。
但他不能在苏慕面前说。
这个女人对他很好,脏话不应该对她说,太冒犯了。
而且他也很难想象,那样温柔的苏慕,说起话来轻声慢语,比六月的风还要软,骂街该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苏慕应该也不喜欢他说脏话吧,男人在女人面前就应该是柔软的,温和的,说话慢条斯理,连笑一下都要用手帕掩唇。
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柔弱的男子,苏慕不也正是看见了他被李秀才夫郎折磨才发善心救下他的吗?
既然她喜欢他柔弱天真又顺从的模样,那他继续装下去就好,反正也不难。
谢依刚刚定好未来的人设,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他突然发现,苏慕的房间灯还亮着。
他是奴,怎么能比主子还先睡。
真是被苏慕温柔的性格所蒙蔽了,差点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