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原不仅只有谢琼琚想到新婚夜,半醉微醺的男人也想起了数年前他们成婚的那一日。
明明他们那样相爱,如今却要这样艰难。
他抱着怀里骨骼脆弱、眉眼枯寂的妻子,嗅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令他痴迷的心醉的芬芳。
他半睁开眼,缓缓支起身子,看身下朦胧的人。
伸出一只手,揉她柔软的耳垂,抚她深凹的肩窝,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终于在起伏线条、海上明月里,感受到肌肤腾起的温度。
谢琼琚醒了过来,本能地抗拒,却被一点神思控制。
这是她的夫君。
贺兰泽醉意未散,感知有些迟钝,征伐欲却上涌,一手掰住了她肩膀,许是过于瘦削的触感让他回神,“……有没有弄疼……”
谢琼琚放松下来,摇了摇头,冲他浅笑。
于是,最后的衣衫褪尽,久违的爱人相拥。
贺兰泽想,长意是不是快好了?
谢琼琚想,这是唯一能给你的。
翌日天明,谢琼琚竟然先他起身。
贺兰泽睁眼时,她坐在他床畔,柔声道,“行礼都收拾好了,下午出发吧。”
想了想,她道,“已经四夜没有梦魇,白日我也不觉得太累,你早去早回。”
贺兰泽听话,晨起便召了文武官员,傍晚时分,启程去了冀州。
离去前,他附在她耳畔低语,“等回来,我们成亲吧。”
谢琼琚含笑点头。
谢琼琚应他时,是真心的。
他那样努力想和她在一起,她也可以试着再努力努力。
哪怕撑尽最后一点力气。
但是,他们总是难求圆满。
贺兰泽走后第二十日,十一月初四,是个阴霾天,风又烈又大,浓云翻滚,似是酝酿着一场大雪。
皑皑跌跌撞撞来殿寻她。
小姑娘知道自己母亲养病中,鲜少打扰她,纵是过来,也都是报喜不报忧。
加上,自从贺兰泽离开,贺兰敏当真照顾将谢琼琚照顾的很好。她的这片院子,无人来扰她,亦随她出入,未曾给她堵心。
皑皑这回是实在受不了,又惊又恐,再憋不住,只想寻母倾述。
“这是伤哪了?还是谁欺负你了?告诉阿母。”谢琼琚看她一身黑扑扑的样子,衣衫缠枝,显然跌了好几脚,只匆忙揽入怀里。
小姑娘毫发无伤,也未曾受到欺负。
她只是大口喘息缩在母亲怀中,颤颤道,“前日里,祖母处教我刺绣的于嬷嬷,不知为何就不愿教我了,我缠了她半日,她也没答应。晚间就吊死在家里了。昨日,老师也没来,说半道被马车撞死了。还有今日晌午北苑马厩起火,我的马,马厩里所有的马都死了,师父也被烧伤了……祖母不让我与你说,怕惊到你,可是我……”
谢琼琚只觉一股血腥气直冲脑门,张了几下唇口亦未能吐出一个字,只将孩子推给紧追过来的竹青,自己奔去了南苑的小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