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这话再明显不过的意思,她之受孕,分明是遭人有意算计。
只是薛真人理清这此间关窍已是五月下旬。于是,他一来早早派人在山下侯信,二来为防雪鹄为人所截,遂亲自下山,快马去了一趟幽州刺史府。
府中见了正重孝在身的公孙缨,两人将信息彼此对上,方皆大惊。
公孙缨道,“当日三月间,妾之人手从贵山退下回府,妾便着人传信给太孙殿下说明缘由,只是未得他回信。便只当战中多事,不回信也是有的。加之父亲去世,门中斗乱,守孝至今,确实未曾多加上心。”
两人交谈间,薛真人得童子飞鸽传书,道是山脚出现生人脸,暗中盯之,竟是专门为截信而来。
“所以女郎之信,也有可能是根本未达殿下手中,亦是途中遭截。”薛真人叹,“到底是老朽一念之差,负人所托,女郎重孝之中不可离府,此番老朽亲自送信而去。”
“真人且慢!”公孙缨拦住他,“若按你我推算,谢氏强撑病体怀孕至此,恐是已凶险万分,这会你我都没有合适的理由将她接出。且她自愿下山,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亦不会随你我离去。为今之计,还是妾亲送信于殿下,您则回山想想办法,可有保她母子俱安的法子……”
*
谢琼琚陷在深梦中,想起留在红鹿山上的那只雪鹄。
是她九死一生的求生里,唯一的希冀。
可是,要能悟透她的暗语,也确实太难为人了。
可是,她方才看见了贺兰泽,是梦还是真的?
她想睁眼,却怕只是梦,梦醒又是空空苍白只有苦痛难捱的日子,她不想醒。
但是睁眼看一看,若真是他……他回来了,即便来日无多,却可补她此生无恨!
他回来,有句话要告诉他,要让他知晓。
但、他怎么可能回来,在这个时候回来……
她就是这样,永远纠结,永远矛盾。
然而很久之前,她分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畏畏缩缩,胆小怯懦。
她笑起来那样好看,容光比骄阳还盛。那会,贺兰泽抬头看她,总是带着痴迷和羡艳。
她策马扬鞭行过长安的朱雀大街,泼墨绘过山河草木,万千生灵,举止是烂漫洒脱,神色是桀骜难驯。
有泪从她眼角滑落。
有声音一遍遍唤着她,唤她“长意”。
经年后,唤这两字的人,唯剩了他。
也只有他,唤起这个名字,依旧是唇齿间含情。纵是嗓音发哑,却还是闻来最动听。
谢琼琚睁开眼,最先感知的是殿中亮了许多。
她有些记起,之前殿中安静,幽暗。
只有床头一盏烛火。
只有他一人。
而现在,内室外殿都被点亮了,人影晃悠,往来匆匆。
然后感知到的是腹中的抽痛,但是一只手被他死命抓着,贯在躯体的力道远胜腹中那些阴沉的绞痛。
“长意!”他急促又无措地唤她,来不及道歉也来不及细说回来的原委。
反正,这一刻他回来了,是真的。
他只是和她说,“没事了,很快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