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都高了起来:“什么?等会儿会有冰雹吗?”周于看了眼天色,“应该吧。”又一副忧国忧民的口吻道:“今年的极端天气有点多,这样下去粮食蔬菜要减产了。”程之微张着嘴,这是重点吗!他是不是搞错重点了!可是外面的天色,像是被巨兽吞掉光亮一样,天边浓黑的浪潮把整个世界都载入深沉的黑暗。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周于终于将眼神从正酝酿着波浪的漆黑夜色中收了回来,转脸看见程之的表情,他嘴角抽了抽。外面开始狂风大作,程之的房子在十多层的高度,也能清晰听见冬日里的枯树被暴雨捶打的声音。杂乱可怖。像天幕中伸出一只巨手,胡乱地搅动天地。让人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周于反客为主起来:“吃饭吧。”程之跟着他走回饭桌边,坐下来的时候突然想通了,前一阵子还一直同床共枕呢,她紧张个什么?况且,当初答应做他“女伴”的时候,不就默认了会发生的一切。周于夹了个口蘑,用他此生最慢的咀嚼速度吃完。然后放下筷子,双手交叉着放在餐盘后。“我有些事想说。”程之本来就一直余光注意着周于的动静,见他放下筷子便立时正襟危坐起来。一眨不眨、睁圆了的眼睛,无意识的吞咽。无一不在说明她此刻紧张的心情。明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反而更不知如何应对,她握着水杯,貌似平静地回:“好。”可指甲都要抠进杯壁那样的用力。他根本不给她反应时间,“我找了你许久。”开场简单的几个字像山上突然滚落的巨石,伴着铺天盖地的尘土,揭开让人神魂剧震,只能呆傻听着声响、看着动荡发生的序幕。接二连三的石头砸下来。将程之本就不坚硬的心砸个稀巴烂。“那时候事业刚有点起色,能力也不大。找遍了关系,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你去世了。”“我就问自己,这一切还有什么意思呢?”“你或许不知道,成功是我的目的之一。你是我的目的之二。你要问我孰轻孰重,我也给不了你一个答案。但是在知道……死讯的时候,那时候突然觉得,我一直追求的成功,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就算走到尽头也没有快乐。”“我想说的话迟了许多年。现在我要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一长段的话突然在这里顿住。先前那些好像在他心里已经说过千万次了,所以他能一口气不歇,全部说完。周于松开手,将程之抱着杯子的手轻轻拿下,反手用掌心托住她的。“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她怔在那里,过了半天才故作语气轻松:“你以前怎么没这么多话。”周于笑笑,耐心地等候她的审判。她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几乎眼泪都要流下来。“可是。”“我要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你好像太没出息了。”周于不知道成功的喜悦是什么滋味,却在这一刻明白心碎成沙粒是什么滋味。“是我不好。”多余的话什么都没说,没说他和她爸爸的约定,没说当初的放弃是为了来日方长。总归都是他的错。年轻时太过自傲,被人看低了激起满身的反骨,不惜用坚硬的自尊刺向自己、刺向身边人。不顾后果。决绝狠戾。没人说话。程之看向他们在桌面上交叠的手。少女懵懂时期,她曾幻想过多次,他们在大学校园里牵手散步的场景。饭桌上的菜几乎没有动,竟完全浪费了阿姨的一番心思。“你都没吃。”哽咽着的嗓音像是酸涩的果子,一颗颗落进周于的心里。他答应着:“好。”然后松开她的手认真吃饭。程之托着腮看着周于,在他猛塞一口米饭时再给他添一杯梨汤。“我……暂时还不太想说。”把不堪与那几年苦痛的回忆主动摊开在他面前,她现在还没有那样的勇气与决心。在他心里她似乎还是完美单纯的,值得被人珍重放在心上。她不想打破,也不忍打破那个在某个地方依旧幸福的“姜易好”。他根本不在意,只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就可以。”冰雹似乎减了些威力,变成不大不小的雨。周于将饭吃完,站起身来环顾一周:“那我先回去。”“门窗关好。”等到将客厅与厨房的窗户全部确认关闭完全后,他对着程之点点头,径直走向玄关。“嗳。”周于回头,看见程之向他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