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温柔,美丽,慧黠。她拥有一双和他娘一模一样的杏仁眼。
她也许比他娘还要好,比他娘还要圣美。
若这世间真有观音观世,就应该是她那样。进长安前的初遇不足以打动林斯年,在积善寺的浴佛节中扮演观音的徐清圆,羽巾飞扬,眉心朱砂,这才是林斯年的美梦,噩梦,念念不忘,魂牵梦绕。
一个观音像毁了,另一个观音像,他希望能够长伴他。
敲门声响起。
林雨若声音在外:“阿兄,你睡了吗?”
屋内的林斯年从自己沉郁的思绪中回过神,听出外面少女的声音。他怔愣着,保持着沉默。
林雨若锲而不舍:“我知道阿兄不想理我,不想与我说话。可我想告诉阿兄,我从来没怪过阿兄,是你一直躲着我,不肯见我,才让我的话说不出来。我对阿兄……”
屋内青年喑哑的声音带着嘲讽响起:“林雨若,你脑子有病吗?你看不出我厌恶你,讨厌你?我都□□你,你还要原谅我?你是不是被你爹娘养傻了,你分得清什么好什么坏吗?连我这样的人,你都要同情?
“我告诉你,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离我远一点!否则你出点什么事,你那个娘又要找我麻烦。我烦透了你们一家子……你给我滚!”
门外侍女气得叫起来:“你说什么?!你!”
林雨若怔住。
她从未被人当面表示出如此不加掩饰的恶意,并非出于心理,仅仅是被这么一说,她就禁不住脸颊滚烫,不由自主地掉了眼泪。
侍女们心疼要安慰她,却见林雨若快速地擦了眼泪,掩饰自己的哽咽,仍露出笑容,小声和屋内说话:“我、我知道阿兄讨厌我,我也知道讨厌我的原因。但是我同时知道,那是爹做下的恶果,是爹当年不恰当的行为,才让阿兄这么恨我的存在。
“但是我一直知道我有个阿兄,我娘不在意,我却从小就希望见到你,希望你回来。阿兄,我和爹不一样,我会对你很好的。之前发生的事,我们不可以当不存在吗?
“你从来没做过别人的阿兄,我也没有当过妹妹。我的一些行为给你造成虚伪的误解,我心里明白。但是不论你如何想,我真的不怪你,并且喜欢你。
“我想和阿兄一起过生辰,想和阿兄一起吃长寿面。我想不去在意爹娘的事,和阿兄做世上最好的兄妹。希望阿兄能够给我机会,我会让阿兄看到我的诚意。
“其实今天过生辰,大家都哄着我,宠着我,我并不是那么开心,我也有点难过。因为府中上下,都不知道阿兄的生辰,我在想,阿兄是不是从来没有过生辰宴,我这十几年得到的宠爱,都是抢了阿兄的,欠了阿兄的。”
她明明带着笑说,眼泪却忍不住向下掉。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伸手擦自己通红的眼睛。她泪眼濛濛,面上却保持笑容,甚至努力不让自己声音听出一点哽咽:“我觉得很对不起阿兄,我越觉得对不起你,就越想和你亲近。你可以当这是傻,当这是矫情,可以依然讨厌我。但是你不要赶我走,不要再对我说‘滚’了,好不好?
“我其实性格很不错的,只要阿兄和我相处久了,阿兄会喜欢我的。还有阿兄,其实我也可以给你过生辰的。但是他们都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生辰,你偷偷告诉我好不好?
“阿兄喜欢什么,我买给你,自己做给你……阿兄,你不要厌恶我今日的生辰宴,我可以给阿兄更好的生辰宴!”
她说完这些,屋内没有回应,她落落地低头笑一下,掩饰尴尬。
她揉着微红的眼圈,转身离开,身后门“吱呀”打开。
林雨若回头。
这天地有时候很奇怪。明明冷夜寂黑,暗的是外面的天地,但是林斯年打开门,却好像所有的黑暗来自他身后的屋子,所有的寒意由他身上散发。
他的屋舍像一个黑渊旋涡,不断地吞噬着他。
林斯年用阴郁的、复杂的、嘲弄的眼神看着林雨若。
他声音沙哑:“你说,你喜欢我?”
林雨若点头。
她兄长一点点伸出手,那手眼见着要落在她发顶,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但是那手却停了。
林斯年目有嘲意,平时显得森然,此夜看着只觉得寂寥。
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不知道连你的名字都是……算了,你走吧。”
林雨若问:“可是我不想走,我想让你开心起来。你想要什么,我给你生辰礼好不好?”
林斯年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