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圆愣一下,接过帕子擦眼泪时,看到晏倾目光躲闪一下,似茫然,似懊恼。
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晏倾素来性情强忍,他并没有多想自己的举动,而是接着向下说:“血弄脏了杜师太里面的袈裟,更糟糕的是有一颗珍珠上的血擦不掉。袈裟必须处理。”
徐清圆:“当夜暴雨,杜师太想偷离梁园,需要临时备车。那么大的雨,车马的痕迹是能藏住的。”
晏倾冷静:“可惜长安有宵禁,夜间坊门开关都有时辰。本官让风若去调过坊间里正的记录。里正说,当夜梁园所在的坊,没有车马出入。”
徐清圆望着晏倾,思路越来越清晰,眼睛中噙着水,又泛起柔和的清亮如雨的光。
她压下哽咽,声音轻婉:“因为长安的宵禁,杜师太没有办法离开梁园。可若她不离开,积善寺那边又会有纰漏。敢问积善寺的师父们,是否三月廿五到四月初我们去寺中这段时间,你们没有人见过杜师太?”
寺中女尼们听得呆愣,心里七上八下。她们窃窃私语,不敢大声说。
而江师太一声冷笑,厌恶地盯着她那个失魂落魄的僵着脸的师妹:“我可以作证,这几日,我确实没见过师妹。但是师妹闭关是常有的事,我以为是师父又留下了什么宝典给她。我不稀得理这些,就没有去找她。”
徐清圆侧过肩,看到目光怨恨盯着她和晏倾的杜师太。
她有些怔,惧怕地向后躲了一步,身后郎君身上的清香,又让她定下神,重新鼓起勇气。
徐清圆说的更流畅了:“三月末这几日,老祖宗找园中女郎们赏花,但是梁郎君总是姗姗来迟,并且身上花香很浓。那些花香,应该是用来掩藏尸体的腐朽气息的。那几天,卫渺的尸体和杜师太都藏在梁郎君住的地方。”
梁园女郎们哗然,齐齐看向梁丘。
梁丘一手按住不安的嘴里念叨的老夫人,另一手撑着下巴,唇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他目光幽幽地盯着徐清圆,眼中怪异的光,让徐清圆避开。
梁丘道:“露珠儿,我一贯喜爱你的冰雪聪明,但我不知道原来你已经怀疑我这么久了。”
徐清圆目光闪烁。
晏倾:“尸体无法久存,必须运往积善寺,杜师太也必须在浴佛节前回到寺中。四月初,本官带棺椁去积善寺执行公务的路上,遇到春雨,也遇到梁园一行人。”
徐清圆想到当时他们中间藏着一个杜师太,也藏着一具尸体,便脸色发白,后背绷直。
徐清圆颤声:“我请祖母停下车,给大理寺官员一碗水喝。梁郎君在旁附和我。梁郎君附和我,是因为当时已经快到积善寺,杜师太必须离开我们,独返寺中。”
晏倾望着杜师太:“傍晚时分,积善寺朱红寺门打开,女尼们提着灯笼走出,为首的是杜师太和江师太。杜师太有些狼狈,缁衣上有水。”
徐清圆:“因为她刚刚跑回寺中,人的双足自然不如车马行路快。她来不及整理衣容,便要出来接见我们。”
徐清圆美丽的眼睛盯着脸色金纸一样、身子挺得笔直的杜师太:“端庄年轻的杜师太站在我们面前,谁也不知道几天前她杀过人,也不知道她刚刚才回来。
“浴佛节必须开始,十八重地狱后的山门必须打开,叶诗的墓也要挖开。
“卫渺的尸体要埋入其中,过往的恩怨要好好藏住。十八重地狱中虚假的恶鬼在人间徘徊,请求观音净水赐福。真正恶鬼藏于寺中。
“菩萨面,蛇蝎心。人不知,鬼无觉,人鬼难分!”
晏倾声音幽静:“我们尚不知道杀害冯亦珠的是不是也是杜师太,不知道两个凶杀案的牵连。但是杜师太杀害卫渺,虽证据不足,细节桩桩件件,皆可言说。”
杜师太凄厉:“你们胡说——”
晏倾温润眉目少有的肃然,声音抬高:“诸佛在上,神鬼皆辨!你敢当着你信仰的佛祖跪下,说你没有杀害卫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