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不止一次告诉过庄恪,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做的,她会用注射器将空气注入他的体内,她要杀了他。
陆晚不过是用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来报复,另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而已。
但是在这一刻,在注射器针头已经将庄恪的皮肤压出一条凹槽的这一刻,陆晚居然犹豫了。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曾经闭眼就能做出来的动作,如今却变得无比艰难。陆晚脑中空空,手指僵直了一般,耳朵里也听不见其他,只有胸腔里一颗心在狂跳的声响。
那声音轰隆隆的,像有惊雷在耳边坠落,一如阮佩期期艾艾地敲开病房门,来找她抽血帮忙的那天晚上。
过度紧张会让人缺氧,陆晚有些发晕起来,她难受地用一只手撑住床沿,又用另一只手在前襟处摸索。她找到祁陆阳还给她的玉佛,把那块玉捏在手里,良久,心里终于平静了片刻。
陆晚想起两人在南江机场分别的那天,男人将带着自己体温的玉佛挂在她胸前,他还说:&ldo;菩萨最喜欢你这样的好姑娘,会一直保佑你的。&rdo;
将玉佛印在唇上几秒,陆晚不期然抬头,意外地发现庄恪紧绷的嘴唇越抿越紧,眼睫毛也在轻轻颤动。
醒的?
庄恪的睫毛不算长也不够翘,却十分浓密,小扇子一般。半睁眼皮时,它们会在男人的眼球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陆晚总是看不清阴影藏着的东西,也看不懂阴影下的这个人。
不受控制地,她想起那个圣诞节。
街面上游走着如织的行人,耳畔传来叮当叮当的歌曲,天上,大片大片的雪飘下来。陆晚错过了下车的车站,错过了电影票上的时间,也错过了一个为自己而来的少年。
那天的她也许听到了他在对街的呼喊,但是却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当年的陆晚,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陆阳。
要是自己那天回头了就好了,陆晚止不住地想,她会明明白白地告诉庄恪,全部是她的错,她的轻抚恶劣让对方有了误解、以至于白白浪费时间,她会让他赶紧回家去,陪伴家人,继续之前的人生道路。
但她没有。
而之后在庄恪身上发生那些残酷的事,陆晚也全都一无所知。
她清楚责任不在自己,起码不全在,可却经不住去想,要是没有自己这一出,庄恪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
肯定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吧?
陆晚厌恶举棋不定的自己。
可她真的做不到。
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