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潜入深海之底,布局筹谋重重叠叠,智冠群伦忠君之事,他手上染满污秽的血液,也亲自扭断过叛徒的脖子。棠樾果真做了一把淬血之刃,做了天界的最忠之臣。
但,这两人千百局对弈中的纷繁棋盘上,没有赢家。
棠樾化出一壶酒,率先为墨鲤斟满整杯。酒是热的,在缓慢上升的雾色中,这个天地间最名副其实的伪君子神情模糊,眼里是微微发亮的,他浑身都透着一股清寂,一股难以捉摸、时隐时现的绝望寒气。
“我输在哪里。”棠樾眯起眼问道:“心机、身份、往事……我做错的,是在哪里”
墨鲤饮尽酒水,闻言冷笑一声。
“棠樾,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配不配得上我的哥哥,你自己不清楚吗。”
雾色升腾,缠绕上棠樾斟酒的一截手指,有一片很柔很淡的云飘至他手畔,与他雪白的衣袖交融到一起。
“那你呢。”棠樾不紧不慢地问:“你又输在哪里”
他的眼穿透这片朦胧,眸中隐现一道逼人的戾气:“你是干净,你干净得要命,可结果呢”
棠樾掸了一下斟酒时托起的衣袖,继续道:“连到输的时候,都以为你二人只是亲情,连开局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可怜。”
墨鲤听完这几句,再饮尽一杯,让温热酒液滚下喉口的时候,他早已干涸的眼中似乎也有什么开始变得温热。但这位黑龙天帝,只肯为他人的目光留一个侧脸,细碎的黑发遮住他的眼。
“你不可怜,你简直可恨。”
棠樾继续为他倒酒,但没有再回话。两人一言不发时,只有酒水的声音在层云中回绕。
撕破沉寂的是一声叹息。
棠樾道:“我听闻忘川之水……”
“你熬不住了吗”墨鲤道:“棠樾,我奉劝你不要白费功夫,你真的拿到忘川水时,却只想很牢固地记住他,永世不忘。”
“你试过”
对方沉默了很久。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棠樾仿佛见到墨鲤和他相同,一样套着巨大的囚笼在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行进。
他们两人在润玉离开时,都已经狠狠地碎过一次。现在的这具躯壳,就像是黏起来后布满裂纹的花瓶。只要轻轻一触,就会一起支离破碎。
一次又一次地粘合、修复,在辗转反侧时尽力复原,又在梦醒时突然破碎。
循环往复。
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