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利也不过随口一问,约了时间,便兴高采烈地离开。倒是程玄度带着这句话,惦记回了濉园。许弭似乎很忙,看出了她心不在焉,也没有像以往那样问候。一段时间没去s17,路翡发来了问候消息,从日常关心一路谈到了酒吧运营,她这才知道,s17这段时间出了点问题。连续几天都有人在那里闹事,不大不小的那种,没有引起太大骚动,但终归还是留下了不好的影响。连续半个月,营业额下降了大半,还总有人闹着要见老板。“抱歉,我最近总在处理自己的事,都没有过去……”自然是愧疚的,vent是理想是绽放,那么s17便是宣泄和纪念。“陶喜怕你担心,已经找人去查了,怀疑是有人故意的。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路翡在她的社交中,属于比较特殊的一位。iris这个人,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美女蛇。固然妖艳,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但身边的每个人,都像是被她利用的工具,是垫脚石,是踏板。唯独路翡不同。他有分寸感,虽然觉得她很神秘,但从来都不多问,保持着最纯洁的关系。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倾诉烦恼的异性好友。但偶尔,路翡也会懊悔,是不是因为他太有分寸感,掩藏的太好,所以,她才会总看不到她。就连现在,明明是想见她,但说出口的,却依然是“最近很累吧?你注意休息,这里还有我呢。”“谢谢。”惦记着许弭还在房间,这通电话,程玄度把控的极其细致,保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会让许弭听出漏洞。由此又显得过分客气。挂断电话。还是觉得烦躁,想下去走走。许弭戴着耳机,正在开视频会议。听说游戏公测后出现了一些问题需要再次调整,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程玄度收起了给他报备的打算,拿了件外套,一个人下楼。濉园很大,来过几次,但每次都像是刷新出了一张新地图,下次还是找不到方向。索性走了一条直线,在泳池边坐着吹风。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津南区的那次遇见。在喧闹声中,只有他和她是两个意外。最近很火的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她不相信这些,看到了也是一笑而过,可现在,真的想要对号入座了。安静的环境里,手机震动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点开。是正在海外录制综艺的大影后,抽空发来的消息:世界真的太小了,上次从佛罗伦萨回来,竟然在飞机上遇见了寻礼,他就坐在我侧后方。这次飞伦敦,又遇见了狗男人,这个世界是不是要完了啊。燕迟显然是在感叹后一句的狗男人。而程玄度的重心却放在了寻礼和佛罗伦萨。手机没拿稳,险些掉在地上。她和寻礼,当初,是在佛罗伦萨认识的。不过那时来往并不亲密,她对寻礼,甚至有些厌烦。后来回国发展,是权衡利弊之后,仗着在佛罗伦萨对寻礼的了解,刻意靠近。起初,手拿钓鱼竿的人可能是她。可现在。寻礼刻意飞去一趟,应该不是巧合。专注于混乱心事,她并没有发现,身边悄无声息地站了个人,已经看了她许久。带着点,藏于夜色,无法轻易发现的温柔。须弥几乎在记忆的洪流里奔波了一圈,险些脱层皮。她记得,最初认识寻礼,是因为身边的一个留学生。她眼睁睁看着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发展到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后来从另一个共同好友那里得知,女孩是为爱沦陷,有个需要被宠着的王子病男友。周围人看笑话一样。程玄度只觉得本能的厌烦。她更爱独处,后来认识了更合拍的燕迟。深陷在绽放计划里的她,自然而然的,和那时认定的心智还不成熟的伙伴们断了联系。留学生的聚会她从不参加,以至于,两个在留学生圈里都小有名气的人,却从未碰过面。第一次真的对号入座,是在回国前。那日心情不好,她赌气跟着燕迟去染头发。燕迟是妖精一样的蓝色,她给自己染了一头绚烂的橘。那是那一年,那个季节,佛罗伦萨天气最好的一天。她站在桥边,落日下作画,不过是随手涂鸦,没有半点艺术价值。但那日,一路跟着他的寻礼,却被吸引到说了好久的情话。那日的她,就像是吸收了佛罗伦萨所有落日的光辉女神,美得不像话。但无心情爱的女人,自动屏蔽了所有,从不轻易踏入暧昧,她敷衍,错开了他的视线。但还是被他听到了友人呼唤她的名字,“iris”后来回国后,又意外遇见。这次才是真正的认识,以白芥的身份。手机又来了几条信息,把程玄度从思绪里拉扯了出来。低头,屏幕已经自动转黑,试图解锁,人脸识别暂时障碍,指纹也几次失误,似乎都在找她的麻烦。越是这种时候……“心情不好吗?”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受到了惊吓,没拿稳,手机掉在了地上。男人自然地弯腰捡起,表情是看不出异常的温和,“许弭没陪你吗?”手机又落回手中,没了翻看的心情,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比他保持的距离感还要更胜一筹,“没有,他在忙。”以为到此结束,偏偏许懿自然地在身侧坐下,提起了那个最不该提的话题。“你知道,许弭,有一个喜欢的人吗?”似乎怕不够,还特意补充,“很喜欢。”程玄度的手下意识收紧,忍不住把两人上次的对峙拉出来对照清楚。而在许懿眼里,她的情绪转变,显然被解读成了另一层意思。“看来是知道了,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良好的分寸感在此时尽数瓦解。程玄度不明白他的意思。温热的风,却送来了许懿身上的淡淡酒味。许家这两个孩子,虽然偶有相似,但只要接触过,就会发现有很多不同。性格迥异,一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几乎是烂泥扶不上墙,而另一个温和细致,自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偶尔也会被人说过于老成,失了几分活泼。可在月色里,她分明看到了另一个不同于外人所言,也区别于双重判断的许懿。不同于在公司的严厉模样。不同于在宴会上待客时的游刃有余,更是收敛了在面对白芥时的咄咄逼人和满不在乎。温和,又带几分脆弱。眼神里,不知道是不是因月色而衍生出的错觉。她竟觉得,许懿有点可怜。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其实……我已经后悔了。”“不,准确来说,是早就后悔了。”他没头没脑地开口,并不在意她能不能听懂,“许弭这样伤害你,也无所谓吗?如果可以,我甚至,能帮你离婚。”“……”是有点震惊的。就连表情管理都忘了做。可面前的人却是如此平静,好像这样的话,这样的场景,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眼神是真诚的,还带着几分期待,似乎只需要她点点头。“你喝醉了。”她只能这样说,甚至小心起身,想要趁机远离。而许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她想要逃离的脚步彻底停下。“程玄度。”“嘟嘟……姐姐。”身后的男人自嘲地笑着,可那两个字,似乎又带着特殊的重量,承载着只有彼此才懂的特殊记忆碎片。“你知道吗,我才是,那个一开始,要娶你的人。”身后的许懿一字一句说着。“身在这样的家庭,哪有什么选择的机会。于我而言,嫁给谁,都无所谓。已经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