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一人离座而起,亢声问曰:“今曹公统军百万,战将千员,龙骧虎视,剑指江夏,公将何以自保?”
孔明视之,乃虞翻也。孔明道:“曹操收袁绍蚁聚之兵,劫刘表乌合之众,将帅不能齐心,上下不能通达,虽数百万不足惧也。”
虞翻冷笑曰:“军败于当阳,计穷于夏口,过江求救于我江东,而犹言‘不惧’,此真大言欺人也!”说罢摇头晃脑,颇为得意,众人也纷纷投来赞许目光。
孔明环视众人,悠悠道:“刘豫州以数千之师,安能敌百万之众?退守夏口,只是避敌锋芒,以待良机也。然我军虽兵少,却上下齐心,通力抗曹。先于新野城大败曹军,而后携民渡江。再于当阳与曹操血战,长坂坡上,赵子龙七进七出,单人独骑,一腔赤胆入敌阵,手中长枪破曹军,阵斩曹操将卒五十余名,威震长坂。当阳桥前,张翼德一夫当关,三声怒吼夺敌魄,喝退曹操百万军。众将皆奋勇向前,未有临阵退缩者,众文官亦提刀上马,未有临阵言降者,如此文武,何来“畏惧曹操”之说?可叹今江东兵精粮足,水陆军马二十万,舟船上千艘,且有长江天险。然尚未见曹操一兵一卒,众官皆恐惧失色,劝其主屈膝降贼,诚不顾天下耻笑。由此论之,刘豫州真乃不惧曹贼者也!”孔明一番话,驳的虞翻无言以对,无地自容,遂悻悻归席默坐。
坐席之间,又有一人离席而起,来到厅中,问曰:“孔明欲效苏秦、张仪,凭三寸不烂之舌,游说我东吴乎?”
孔明视之,乃步骘也。孔明道:“步子山以苏秦、张仪为辩士,却不知苏秦、张仪亦豪杰也。当时秦国残暴,六国畏秦,皆不敢与秦为敌。苏秦游说六国,辨以利害,使合纵而保六国。身佩六国相印,率五国之兵扣关函谷,秦国大恐,不敢再侵凌六国。张仪两次相秦,行连横之策,助秦国度过危局,最终称霸诸侯。此二人皆有匡扶社稷之举,非比临敌畏惧,只会请降之人。尔等只听闻曹操大军将至,尚未见敌旗,便伏地请降,还敢笑苏秦、张仪吗?”一番话义正言辞,说的步骘默然无语,满座众人亦皆哑口。
过了良久,终有一人鼓起勇气,起座离席,问曰:“孔明以曹操何如人也?”
孔明视其人,乃薛综也。遂答道:“曹操乃汉贼也,此妇孺皆知,又何必问?”
薛综曰:“公言差矣。汉传世至今,天数将终。今曹公已有天下三分之二,人皆归心。刘豫州不识天时,强欲与争,正如以卵击石,安得不败乎?”
孔明厉声曰:“薛敬文!安得出此无父无君弃国弃家之言!夫人生天地间,以孝忠为立身之本。公既为汉臣,则见有不臣之人,当誓共戮之,此为臣之道也。今曹操祖宗世食汉禄,却不思报效,反怀篡逆之心,天下所共愤也。纵然天子年弱,也应先尽力辅佐之。今曹操见天子年弱,未生辅佐之心,反怀欺凌之意,这不是簒逆又是什么?如此簒逆之辈,尔却言天数归之,真无父无君之人也!唯有刘皇叔忠心事主,与曹操血战,以图匡扶社稷,安定江山。尔不去为国效力,反安坐于此,已然可耻,竟还敢笑刘皇叔不识天时,当真是无耻之尤!且曹操为人,论及仁德,不及刘皇叔万一也。皇叔宽仁,曹操残暴,皇叔忠厚,曹操狡诈,此世人皆知。昔日曹操曾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吕伯奢不避危险,盛情待之,他却反杀伯奢一家。攻吕布,屠徐州,攻袁绍,屠邺城,杀人如麻,屠民无数。每破一城,必寻人妻以陪侍,放纵部下,烧杀劫掠,强抢民女,百姓畏之如虎豹,视之若豺狼。尔等口口声声,为江东百姓免刀兵之苦,却要将六郡之地,百万生民,献于此暴贼屠刀之下,难道要弃国弃家吗?为人臣而不能忠其主,岂非无父无君?为人官而不能保其民,岂非弃国弃家?此等无父无君弃国弃家之人,何足与语!请勿复言!”薛综满面羞渐,无地自容,仓皇逃回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