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薛惊河来了,卫蔷先笑了,对卫清歌说道:“朝中要大将军遣人来述羌人之事,这才过了几天他怎么就来了?你去弄些胡饼给他填了肚子。”
又让人把正将定远公府财物分车入册的薛洗月也叫来见她的堂兄。
跟着仆从一路行到书房院落见了卫蔷,薛惊河的第一句话就是:“卫二,我还以为你能把日子过得如在北疆一般,没想到你过得还挺体面。”
又见桌上摆的竟是细瓷杯,他竟做出惊惶模样来,说:“这洛阳真是不一般,让你卫二都雅了起来,还用瓷器喝水。”
听听这语气,仿佛平时卫蔷在北疆是过得茹毛饮血的日子一般。
“我自己是粗野惯了,这都是我北疆崔教授以自己身家打点出来的。”卫蔷往胡凳背上一靠,抬头看他:“薛大傻子你那满脸的胡子呢?上次我营中军士还当你是五十多岁的老将军呢,怎么这次就将胡子剃了个干净?”
薛惊河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看墙上挂了一张弓,便将自己背后的弓也解了挂上去,还随手捏了捏原本那把弓,颇有些嫌弃。
“啧啧啧,卫二你这弓可挺软啊。”
“病中舒展肩膀用的,也就将将能十丈穿颅吧。”
十丈穿颅,还是“将将”。
薛惊河哈哈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卫二啊卫二,行啊,你一身气人的本事还没落下。”
他斜坐在胡凳上,一双长腿伸展出去似是占了半间屋子,又是一副眉目深浓的俊朗相貌,笑着看人的时候足以让寻常姑娘家一颗心都跳得快了。
偏偏面前这姑娘家是卫蔷,他便还是十几年前那打不赢卫二郎就跑去跟卫大郎嘟嘟囔囔的薛大傻子。
“朝廷才刚派人去西北,你怎么就来了,莫不是情况有变?”
听卫蔷这么问,薛惊河笑着说:“是我原本就在延州征兵,恰好与那传信的钦差碰上了,知道你在洛阳,我索性就自己来了。”
这话说得倒是潇洒,卫蔷点了点头。
薛惊河反过来问她:“听说你在洛阳张狂得像是哪吒闹海、孙猴子大闹蟠桃园,我阿父听得眼热,两三日就要打我一顿,怎么样,可有我能跟着沾的便宜?”
“便宜?我辛辛苦苦扳倒了吕家,往国库里送了一笔钱,说不定这钱就调拨道西北让你们整顿边防了,这便宜还不够?”
“哼,朝中各处都没钱,从吕家得的几百万能分三十万钱粮往西北已经算是朝中大人们开恩了,哪比得上卫二你一次就从世家身上几百万地刮?”
手臂撑在书案上,薛惊河笑嘻嘻地说:“今年的棉布我们多要一万匹,定价再给我们让一成,如何?”
卫蔷双手放在案上略一舒展肩膀,笑着说:“还让一成?那些世家在都快把我北疆棉库买空了,还能给你们镇西军留着去年的匹数已经是我跟林管事厚着脸皮讨来的,你还让我再给你让利?”
见卫蔷像只铁公鸡一般,薛惊河抬手捏了捏她肩膀:“卫二啊,去年我在你那见的大织布机现在定然已经用上了吧?不是说棉也多了,纺棉织布的机器也多了,今年能多出三倍的棉布来?我想办法多给你弄些煤,你且让我些吧!”
卫蔷被他捏得头歪脑晃,摇头道:“世家从北疆买素棉布的价格可是你们的三倍,运到中原出手之价又要翻倍,这般一算,原价给你们,已经是让了利了。”
“世家是世家,咱们是咱们,从前你我打架的时候,那些世家子不也只有看着的份儿?”
这世上也就只有薛惊河会拿小时候打架之事论交情了。
卫蔷转头看他,笑着说:“薛大傻子你倒是爱往脸上贴金,什么叫你我从前打架,那是一群人看着我揍你。”
她可是打遍长安无敌手的卫二郎,自幼就比她高出一截的薛惊河也不是她的敌手啊。
被人揭了老底,薛惊河哈哈大笑:“这等旧事哪用算得那么清楚!”
卫蔷还是摇头:“十二万匹布在定价上让你们一成,这事在财部定然是过不去的。”
说完,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小匕。
这匕其貌不扬,薛惊河抽出来看了看,眼睛已然瞪大了。
“这是北疆新出的精钢,从产量看,今年我们也就在队长以上能堪堪配齐,这种精钢制成的横刀,今年冬天我给你们一百把。”
薛惊河也是在沙场上沐着朔风饮着敌血长大的,对这等神兵利器自然爱不释手,一边问:“能不能给几把陌刀?”一边已将那匕揣在了怀中。
“薛大傻子?”
“啊,卫二你怎突然唤我?可是半年多未见就想我了?”
卫蔷几乎气笑:“胡子没了,倒把脸皮磨厚了。”
薛惊河喜笑颜开:“没办法,我阿父恨我脸皮太薄,恨不能亲手给我抽得再厚些,若能似你一般到处搜来钱财,他怕是梦里都能大笑到清醒。”
卫清歌端着胡饼进了院子,就见家主靠在椅背上低头笑着说什么,没了胡子的薛惊河正笑着看家主。
她歪了歪脑袋,道:“家主,厨房问是不是来了客人,午食要不要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