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靠近,瞧见自己弟弟如今的惨淡模样,再加上那孩子身上的人面瘤越发鼓胀了,还在不停流着血,时郎面色大恸,忍不住低下头来掩饰泛红的眼角。
时郎将船头摇近,与十六他们的船相接,接着便跪了下来,就这样冲着二人毫不迟疑地磕起了头。
十六被他这要把船底都凿穿的气势吓了一跳,看他额上瞬间都磕出了血,连忙阻止道:“你起来,这是做什么?”
搞得他们和恶霸一样作甚?便是真有恶霸,这也只有一个名额。
她十六可是锄强扶弱、斩妖驱魔的正派道士!
听了十六的劝声,时郎这才抬起了头,恳切地求道:“我知二位找回我弟弟定费了不少周折,他如今这样子,怕是也给二位添了麻烦。”
“只求二位能看在他年纪小,又是受鳖宝影响之下,不与他计较,待我把弟弟带回治好他的伤,定让他说出这其中秘辛!”
时郎这话放的姿态极低,说话时,污血正好从眉心落下,看上去颇有些凄惨。
一点不忍之色浮于十六眼中,随即她说道:“放心,我们并不打算要你弟弟的命。”
时郎瞬时欣喜,瞧了眼几乎昏过去的弟弟,小心问道:“我带了些伤药,不知能否让我给他包扎下?”
十六望了眼李玄慈,只见他一脸淡漠,并无反对之意,于是点点头。
两只船的船头本就靠在了一起,那孩子正好倒在靠近船边的地方,于是时郎便靠近,小心翼翼地将他弟弟抱了过去。
他极小心地托着弟弟伤了的脖颈,双脚分立在船头两边稳住船身,用了浑身的力气,不牵动他的伤处将他抱了过来。
之后便能卡着腋下将身体顺着连接的船舷移过来,就顺利多了,那孩子的手脚从船舷上被拖了过去,总算安稳地到了那条船上。
之后,时郎又连忙拿了些药敷在伤口上,或许是刺痛,那孩子终于从昏沉中睁了眼。
第一眼,便看见已经分别的兄长,如今正抱着自己,手里拿着药,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涂。
那孩子眼神瞬间变了,浓烈而复杂的情绪翻滚其中,小小的身体也颤抖起来,如同受伤的小兽突然落进一团温暖当中,反而变得无助而不适起来。
最后,才挣扎一般从喉咙里挤出极含糊又仿佛带着血的一声“哥哥”,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一滴泪,从时郎的眼睛落在孩子苍白的额头上,这个大人,如同他怀里瘦小的弟弟一样,不停地颤抖起来。
十六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时郎才整理好了情绪,偷偷用袖子抹掉了眼泪,抬头冲十六说:“如今雾大,我好歹地势熟悉些,我带你们往回走吧。”
于是,时郎掉转了船头行在前面,十六他们的船跟在后头,在弥漫的大雾中静静穿行。
水面再一次静了下来,大雾重新遮掩了四周的视线,似乎连声音都被这诡异的地方吞噬了,只剩下船头破开水流的潺潺声。
白茫茫一团雾气浮在水面上,隐约拢出两道船的影子,一前一后,稍隔远些,便瞧不清身形,只朦胧黑黑一团影子。
在这细密的水流声中,有人悄无声息地从怀里掏了把匕首出来,微微举起,下一刻,利刃便要落下,划开那孩子脖子上殷红又诡异的皮肉。
突然,本已消失无踪的火线再次蹿了起来,如同活了一般,飞舞在空中,一下缠上这人举起的手腕,立刻烫得他皮开肉绽。
“啊。。。。。。。”时郎短促地叫了一声,还未完全脱口,便又强行咽了下去。
可船尾轻轻晃了一下,小船轻轻往下沉了几分,隐约可见两人的身影落在了船上。
十六轻轻念诀,火线便捆着时郎,将他缚在原地,十六先一步上前,李玄慈跟在后面,走到了挣扎不得的时郎面前。
十六脸上浮现出一点如释重负的神色,唇角溢出点松快的笑。
“我便知道,但凡这样顺利,都是有鬼。”
她唐十六能掐会算擅测运,这一路出来,就没有不走背字的时候,哪会这样容易就顺利通关?
她可对自己的霉运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