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这么称呼孟时书,后者轻微一愣,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什么,脸上微微动容:“以前是什么样的呢”看他这样,傅惊别以为孟时书被打动,心下一喜,紧接着说:“以前很好,你就跟我在一起,每天一起去公司,一起回家,晚上吃完饭以后会给我带点礼物——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一朵花,但不管是什么我都很喜欢,因为那是你送的。”大概这半年他过得真的非常不好,傅惊别以一种他从来不会用的温柔语调去陈述他以前从来不会说的关于过去的长篇大论,说到后面,他好像真的沉浸在了过去之中,期许和缅怀如有实质地挂在他脸上,这是从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傅惊别从不会有的。很奇怪的感觉,从前只觉得平常的琐碎小事现在想起来却无比温馨。他还在追忆过去,仿佛下一秒孟时书就要答应跟他回到从前,谁知却听到对方说:“是这样吗”傅惊别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反问:“不是吗”“当然不是。”孟时书说,他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傅总好像忘记了,如果要说以前,好像从最一开始,您接近我的目的就不太单纯吧。”傅惊别脸色骤然生白。孟时书却不管他听到了自己的话以后会不会难过,只继续说:“你不记得了,那我提醒一下,以前——指的是我一厢情愿,一边听着你所谓的‘心声’,一边被你骗取同情,被引导认为自己喜欢你以后,恬不知耻地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被一再拒绝以后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以为你有什么难处,心都要给你踩到脚底下了,到最后才发现这是一场骗局。”说到后面,孟时书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平铺直叙的嗓音变成低吼,孟时书原以为自己不在意了,这回却被自己说得委屈,没忍住蓄一点泪意。从他知道傅惊别接近自己的真相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细数并直面过去的那些欺骗。虽然他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不像在乎那些东西的样子,但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对被背叛这种事感到无感他只是不去想而已。孟时书生下来就没有太多选择,他小时候只想活下去,好好读书,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后来这一切被不知缘由的穿书截断,孟时书依然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接受新的身份继续生活,仅此而已。所以后来明知傅惊别对自己是利用,他却抗衡不了,拒绝不了,他虽然对孟家没什么感情,却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因此孟时书毫不犹豫地把那些不该生出来的感情生生断掉,他对付不了傅惊别,干脆不去对付,只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好生活,可是没想到,就连这样渺小的愿望也实现不了。傅惊别被他的模样吓到了,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用这样的态度说话,因此他也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傅惊别因此不知所措,他愣愣伸出手抚了抚孟时书的肩,想让他看着自己,却惊讶地发现——孟时书哭了。跟孟时书相识这么久,傅惊别看过他各种模样:生气的,害怕的,开怀的,微笑的,疏离客套的,担忧的,放松自然的,冷嘲热讽的……但他确确实实是头一回看到孟时书哭。隐忍着,不愿泄露唇齿间的吟声,因此听起来并不真切,像是有只猫在那里挠痒痒。却深深击溃了傅惊别的内心。他从来没有真的手足无措过,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干瞪着眼看孟时书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抽了张纸递过去,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一味地说:“你哭什么”孟时书咬着唇,也没接他的纸巾,只是用力用手心抹了一下:“谁哭了”他故意装出凶狠的样子,却因为哭音而没什么气势,听着像是在嗔怪,却又不让人觉得难堪。傅惊别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些没有营养的电视剧里的男主总会对女主说“你一哭我心都化了”,他亲身经历过,才知道确实没有比这更贴切的比喻。向来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傅氏董事也低声认起了错:“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你想怎样都行,打我骂我我都在这里,别哭了好不好”跟哄孩子似的。孟时书闭上眼,勉强遏制住眼泪的流动:“真的什么都可以”傅惊别一顿,脸不红心不跳地方面翻供:“前提是,你不离开。”说了跟没说一样。孟时书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也不多争执,只是说:“那你走,我想一个人静静。”傅惊别皱起眉,满脸担忧:“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孟时书嘲讽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不如干脆什么都不说,反正我也忤逆不了你,不是吗”傅惊别沉默了会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孟时书没有应声。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谁也不肯先移开目光,但最后到底还是傅惊别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说:“我回公司处理点事,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孟时书说:“我一个成年男人在家能有什么问题”傅惊别说:“我跟外面的保安打过招呼,他不会放你出去,你也不要为难别人,一把年纪了找份工作不容易,他儿子生了病,需要一大笔医药费去养。”又是威胁。孟时书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用别人来威胁他,尤其这次还是他没什么印象的陌生人。难道他看起来很像什么好人吗会这么轻易被陌生人的境地威胁到孟时书垂下眼睛:“我就在家里。”“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傅惊别伸手想摸他的头,被孟时书躲过,停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地朝他躲的方向重重按了下去。他一直是这样,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不过用任何手段,也不管那样东西会不会受到伤害。他刚走,孟时书盯了玄关有三分钟,确定没有什么异常,飞快拿出手机。他先给林至打了电话,周越行受他哥管控,林至是他唯一能寻求到帮助的人。电话被立马接通,林至慵懒的“喂”声通过话筒传到耳边,不等他开口,孟时书急忙说:“我被傅惊别抓到了。”“……”林至好像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草!”他难得有说脏话的真性情时刻,如果是以前,孟时书肯定要打趣两句,现在却没了这个闲心:“昨天被周越诚卖了,今天回的江城,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我出去”这半年林至时不时就去安市看他,两人也早就发展成了普通朋友,更别说有赵薇澜偶尔打电话慰问撮合两句,现在林至是他唯一不怕麻烦到的人。“昨天跟你说了你又不听,现在被抓了知道来找我了,我能怎么办去找人把傅惊别打一顿,把他打到重病进了医院就没时间顾及你了”孟时书觉得这个方法过于残暴,在电话这头轻轻摇了摇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也不用重病,让他在医院躺个天就行,只要他天没功夫找我,我有办法离开。”“……”林至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孟时书嘴里说出来的:“我就是这么一说,现在可是法制社会,谁敢真的当街打人啊”孟时书不赞成地补充:“谁让你当街了随便找个小巷子什么的不好吗一定要给人看到”“不是,你不会是当真了啊”察觉话题在慢慢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林至想要及时止损,“你不会还要我帮你进去吧”“什么话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绝对不会有事。”孟时书说,“他要是报警你打人,我就告他非法拘禁,他要是能摆平非法拘禁,一个小小的打人而已,你还解决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