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如清泉流过、温润悦耳,表情举止亦是恰到好处。这样的君子,怕是没有人能够冷脸以对。
可杜长宁脸色一下子黑了。
——什么君子?明明是个忘恩负义、反咬一口的中山狼。
周瑕对杜长宁的冷脸不以为意。
萧老在世时,权倾朝野,接连两朝领丞相之职,是当之无愧的文臣之首。这样的人,故去之后,自然该位列宗庙,享万世香火。
可几乎是萧老故去后的第二天,便有人上书秉奏其十大罪状。有凭有据,人证物证俱全,皇帝当即龙颜大怒,下令彻查。萧傅良已入棺的尸体被拉出,为五马所裂,朝堂上的萧氏党人接连入狱。
而作为萧老的弟子周瑕,非但没受牵连,反而受到圣上重用,未及而立之年,便被任丞相,俨然下一个萧傅良。
有些事情,当时看时迷迷糊糊,但事后诸葛却从不难当。
萧老出事时,周瑕照顾萧家孤女,又为救萧家门生故交四处奔走,自然赢得一大片感激恩德之声。但一切终了,看见谁是最终受益之人,叫人不禁脊背发凉。
那封密送到圣上面前的折子,所述详尽,所言确凿……足以扳倒一位两朝丞相。那这折子……究竟是何人所书?
——那必定是一位和萧老极为熟悉、又极为亲近的人。
若是再往深处想去,萧老身体向来康健,几日前还在朝中激昂陈词,怎么突然就病重了?
这些事只稍微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头皮都炸了开。
周瑕知道杜长宁的误会,也知道那许多人的误会,可他却没有丝毫解释的欲望。
——叫杜长宁去怀疑待她如珠如宝的亲舅舅?叫天下人去怀疑那英明神武的帝王?
……当真是笑话。
况且,他们的看法与他何干?他在意的,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杜长宁冷笑一声,声音冷厉,“你来此做甚?”
她眉梢挑起,眼底的讽刺毫不掩饰,“佛门清净,有些人当真是一来,就污了地方,可当心叫菩萨半夜收了去。”
周瑕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慢条斯理道:“神佛之事,信则有之,只可惜在下已归圣人门下,不便另寻它道。”
杜长宁被他这短短一句话,噎得脸色发青泛白,抓着木门的手紧了紧,要不是拉不动,她几乎想把这门摔到周瑕脸上。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狼心狗肺、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