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龙涎香袅袅,日影偏转,萧不渝抚着萧无忧头上的手慢慢停下,呼吸尚且平缓,只低声道,“去吧,皇兄歇一歇。”
二人起身离去。
殿门口,又闻萧不渝声起。
他缓缓睁开双眼,望向最疼爱的手足,话语轻柔却又明朗,“永安,我朝上一位镇国公主,还是昭武女帝,你且好好效仿先祖,守住这万里江山。”
蓝祁此行,论政不过两日,便基本敲定了方向。
虽然明面上朝中并无动作,三省照常论政,六部如常运转,各府衙官员正常上下职。然,核心处的几位却是明白,户部已经开始计算国库财力以筹备粮草器械,兵部研究路线,三省宰相盘算着合适的将领,京畿守卫再次加固。
最忙的便是永安公主府,一道道卷宗呈交上来,明面上是普通公务,实际都是对此战的核算。
萧无忧托腮伏案阅过,裴湛留在公主府陪她。
白日里,他在南衙军府衙内正常上值;晚间过来帮她将未查阅的进行删繁就简,再挪给他定夺。
腾出时间,又开始反复推演之前北线计划。
只是即便再忙,有一处事务萧无忧不曾放松过,便是对温孤仪行刺一事的调查,再三叮嘱刑部和大理寺不得懈怠。又在宗室中明文下令,不许生嫉恨之心,不可行所谓的复仇之举。
甚至二月二十八这日,礼平郡王的孙子因贪污和奸|杀两重罪被判以死刑。
萧无忧亦借此机会作了手脚,将其一项罪名换成了行刺温孤仪致郑家女亡故,如此重新判死刑斩立决当堂行刑,连秋后问斩的机会都未给礼平郡王府。
只上奏礼平郡王嫡子大义灭亲之举,保留王府爵位,世代罔替。如此恩威并施。
而翌日里,裴湛甚至又从牢中弄来四个死囚,原因皆是行刺当朝太傅,道是按礼平郡王孙子口供所旨,将这四人捕获。
如此一并处死。
萧无忧很清楚,温孤仪所谓之政敌,不会是旁人,最直接的便是萧氏宗亲。然眼下虎符在他手,族中总有人屡告不听,不顾大局行事。
是故这般真真假假的震慑,是短时间内最好的手段。
一来安抚温孤仪,二来亦是对他的保护。
而论及到对温孤仪的保护,萧不渝当是更加直接。
原是有一晚,裴湛原想夜探太傅府,同他坦心相聊一番。毕竟两人之间情意微妙,在朝政公义之上,裴湛始终对他保着信任。
不想在至太傅府附近,耳垂微动间便意识到府邸周遭的林中藏着不少人,交手见发现竟全是萧不渝亲卫。
首领回话,乃奉君命保护太傅大人。
这晚,裴湛未再入太傅府,只无声待了半宿,后半夜回去公主府。
而这数日里,萧无忧午后或者傍晚时分,总会漫步在兴道坊上,下意识走到太傅府拐口。
府门深阖,从未开启过。
但凡看一次,她拢在广袖中的手都会不自觉握拳,眉间颦蹙,牡丹花钿扭曲。
出征需虎符调兵,她的预感很不好。
“礼平郡王府一事,孤当你会觉得孤下手太过,非光明之举。”是夜,萧无忧沐浴出来,见裴湛还在书案旁帮她查阅卷宗,遂捧了一盏茶水送来,“不想大人造势的手段比孤还厉害!”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裴湛合上卷宗,换来云中城那处的地图,“同样的,行事所需,亦非处处得明光,总得权衡利弊。”
他就着萧无忧的手饮了口茶,“怎么,殿下便觉得臣如此迂腐,不知变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