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扬说,“你的关注点歪了。况且我不是让你去游轮的餐厅睡觉了吗?”唐缈问:“那么通过我楼下邻居大呆子,将船票送到我手上的那位‘小阿姨’,就是你的副手小重庆了?”“她姓田。”淳于扬说,“顺便说那个开卡车把你拉到长江码头的司机也是我的人。”“你……你没安排厂党委书记的儿子和我打架吧?”“那可是你早找的。”淳于扬说,“这种丰功伟绩别赖我。”唐缈问:“你着急把我弄到重庆有什么目的?想要唐家的金银财宝,自己来拿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捎上我?”淳于扬摇头:“我真不是为了钱,回去我就把存折给你管吧,不过折子里没钱,我上个月买了一只乾隆年的小碗。”“不是为了黄金,那是为了什么?”“我说为了姥姥,你相信么?”“解释。”“好,从你觉得最可亲的小田说起吧。”淳于扬说,“你知道她是唐家有些渊源么?”唐缈大为惊讶:“什么渊源?”淳于扬笑了笑:“这份渊源可能连姥姥都不知情。刚才我晕倒期间,离离有没有对你说过小田的身份?”唐缈点头:“说过,她说小重庆是贼祖宗。”淳于扬摆手:“贼祖宗这种话可千万别乱说,传到人家未婚夫耳朵里就不好了,小田已经金盆洗手,打算平平淡淡过下半辈子。应该说她是个极高超的锁匠,世界上没有她打不开的机关锁,这本事源自家传。你想想看,还有哪个家族擅长机关术?”“你是说……唐家?”唐缈问。“对。”淳于扬说,“田家的机关术盘弄在五指掌间,唐家的机关术可遍及山庄宅院,田家和唐家曾经是姻亲,可惜几十年前唐家人丁凋亡,这份亲戚关系也就断了。小田的未婚夫在奉节的医院上班,是姥姥的主治大夫,她从他那里知道姥姥病重难治,唐家前途堪忧。她是个讲情义的人,虽然明里没和姥姥接触,但暗地里一直在着急,四处想办法。”唐缈说:“替我谢谢小重庆,真心实意谢她。”“不用谢。”淳于扬说,“她也没将姥姥的寿命多延长一天。”他继续:“春天的时候姥姥给南京写信,小田知道了,就跟着那几封信找到了你家。等了好些日子,从春天等到夏天,期间她在全国各地都跑了几个来回了,发现你家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完全没有要回来帮姥姥渡过难关的意思。她没了主意,只能找到了我。”唐缈问:“你和小重庆真如离离所说是上下级关系吗?离离说你在缅甸救过小重庆的命。”淳于扬一怔:“救命是不假,但关系没那么玄乎,她是我祖父的徒弟,换言之,她是周纳德的师姐。”唐缈又吓得一跳:“咦?”淳于扬说:“她金盆洗手之前,总喜欢在法外之地做些大案,得手了便有钱,失手了便要命,我至少已经捞了她三次,所以她比较尊重我的意见,就这样而已。”他没有说明自己是怎么“捞”小重庆的,但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涵义已经足够丰富。唐缈说:“她找到你,于是你们俩一合计,决定把我诓过来?”淳于扬笑道:“抱歉,是我出的主意,小田原本想找你谈话,但我觉得太浪费时间,而且如果你害怕跑了怎么办?正好那时候你和领导家的公子打了架,南京呆不下去了,我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就去给你买了一张船票,打算送你姥姥见你一面。”他微一皱眉,说:“但是小田她有件事情没办到位。”“哪一件?”“她居然没发现你有个姐姐。”淳于扬摇头,“也不怪她,她毕竟没亲眼看过姥姥的信,只听乡间的邮差说信正在往南京寄。反正姥姥只是想要个继承人托付后事,是你或者你姐姐都无所谓。”唐缈连忙摆手:“那还是诓我来吧,我姐姐大姑娘家可经不起唐家的这些折腾!”淳于扬笑了笑:“你姐姐也未必像你想得那么弱。”唐缈叹气:“说了这么多,所以你完完全全是出于好心来的?”淳于扬说:“算是吧。”唐缈转过眼死盯着他:“那你为什么一开始对姥姥撒谎,说自己是乡中学的老师?”淳于扬说:“因为我心虚,姥姥太厉害了,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们又不放心。”“那为什么不换小重庆来?”淳于扬笑了:“因为比起她来,我更想见你。”两人暂时都住了口,因为司徒湖山等人已经把升降机的开关找着了,就是不敢碰,生怕遇到陷阱,正七嘴八舌地喊唐缈。小唐,唐缈,姓唐的,快过来!这是你们家的东西,你快过来试试!不要理淳于扬了,他是坏人!唐缈没趣地看了他们一眼,不想动。淳于扬说:“去吧。”唐缈说:“我等下找你算账。”淳于扬笑:“嗯,我给你造红木大床。”中枢之五唐缈说:“我怎么觉得你像孟玉楼似的,西门庆闹着要娶她,就是因为她有两张南京拔步床。”淳于扬说:“难怪你考不上大学,高中生看什么金瓶梅?”“洁本的。”唐缈解释,“此处省略多少多少字那种。”司徒湖山等人在那边吼:唐缈!唐缈!唐缈缈缈缈!!来来来来来啊!!!唐缈被催急了,只得扶着姥姥的石棺起身。那棺材石料不平整,又是竖着放的,被他一推之下略有摇晃,发出铁链碰撞的响声。……铁链?唐缈不由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惊讶地发现这口石棺居然被栓着!他立即拉了一把淳于扬,后者会意,一跃到棺材上方,弯腰蹲下观察半晌,又扫视周围,抬头小声道:“唐缈,在上面时你之所以没能关闭毒水深沟,是因为控制机关的链子被卡住了对不对?”“对。”“你知道那铁链子卡哪儿了吗?”唐缈诧异地问:“卡在这口棺材上了吗?”淳于扬缓缓点头。唐缈伸手道:“拉我一把!”淳于扬将他拉到棺材上方,两人半蹲着挤在一个极狭小的空间中,淳于扬指着脚边说:“你看这儿有个铁环,铁链正好穿过它。”可……可如果这样,就不是“正好穿过”的问题,也不是“卡住”的问题,而是刻意锁着不让铁链移动、阻止机关关闭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这条链子就是那一条?”唐缈问。淳于扬指着上方,刚才被袭击之前,他就在观察控制室顶部。石壁上平行着数十条锈蚀斑斑但依然坚固的铁链,有些链子上挂着木质标牌,虽然年深日久标牌上字迹模糊,但还能勉强认出“沙池”“木”“钉”“火”“阴阳”等字,显然那是早年间唐家控制机关的中枢网络。所有的铁链都留在原地,只有眼前这条被突兀地拉下,栓在石棺顶部的铁环上。这条链子所挂的标牌上写着两个模糊不清的字,后头一个字是“水”,而前面这个……硬猜的话是“腐”字。腐水,绿水,毒水,似乎对上号了。唐缈瞠目结舌,像是被兜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铁链拴在棺材上,而棺材里躺着姥姥,所以谁做了这事儿不言而明!难怪唐缈在上面时拉不动机关,因为这石头棺材少说也有半吨重,平常需要好几个人才能抬起来,仅凭两只手的力量当然不能撼动分毫。所以,姥姥尽管在信里告知了关闭机关的方法,实际上除了唐好、唐画和唐缈,她没打算放任何人出去,从一开始就想灭口!见唐缈一言不发,淳于扬附耳问:“怎么了?”“姥姥想杀你。”唐缈说。淳于扬微微一笑:“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