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被铁拐的哭声惊到了。
良久,铁刘氏才从梦呓般的癔症中恢复过来。
“对,我要划筏子,桨呢?我的桨呢?”铁刘氏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竹筏中慌忙的寻找着木桨。
“不能让我的孩儿淹死在这里,这是喜哥唯一的血脉,我要划桨,我要划桨。”铁刘氏嘴中念念有词,用力的划起了木桨。
似乎冥冥中自有天定。
铁刘氏的小木筏,在洪流中有惊无险的漂流着,既没有被浪打沉,也没有被转入漩涡暗流。
铁刘氏木然的划动着木桨,她不知疲倦,也不知悲伤。
有时候,悲伤在极点上疾驰,就无所谓悲伤了。
铁刘氏只是木然的划动着木桨,向着对岸前行。
河面上只剩下铁刘氏最后一支木筏,其他铁家寨的筏子都已经安全登陆。
有些人遭遇了漩涡,有些家庭的财物落了水,但都成功到达彼岸,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唯独孔武有力、寡言亲和的铁喜出了事,或许这就是铁喜的宿命。
终于,铁刘氏的小木筏,离岸越来越近。
此时,族正铁富已经上岸,见铁刘氏的小筏子越来越近,便吼了一声道:“谁去帮帮铁喜家的筏子?”
铁家寨人一直在岸上紧张注视着铁刘氏的竹筏,有些激动的妇人,甚至齐声呼喊,为铁刘氏加油。
铁喜的失事,让铁家寨人心有余悸,他们既感叹铁喜的命运不济,同时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听到族正的吩咐,几个年轻的后生迅速跳上空木筏,奋力向铁刘氏的筏子划去。
没多少工夫,便来到铁刘氏的筏子旁边。
一个后生抓住铁刘氏的筏子,其他人齐心协力的划桨,顷刻间便将铁刘氏的筏子成功靠岸。
铁家寨人纷纷围拢过来,他们七手八脚的帮铁刘氏搬运家什。
一些妇人赶紧查看铁刘氏背上的铁拐,发现这孩子双目通红,一张小脸流露着出奇的愤怒和哀伤。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孩,似乎在为父亲的逝世悲伤和愤怒,于是纷纷喋喋称奇。
一些妇人挽着铁刘氏手臂,不断安慰铁刘氏节哀顺变。
铁刘氏木然的站在人群中间,既不解下背上的铁拐,也不管周围族人的问候安慰,只是一个劲的寻找铁喜的衣物,一边自言自语。
“喜哥的衣服呢?”铁刘氏喃喃自语道。
众人见她双手搂着衣物还在不断寻找,知道铁刘氏受到巨大打击有些神志不清了。
众人安慰道:“刘家娘子,铁喜衣服在你手里拿着呢!”
族正观铁刘氏浑浑噩噩,皱着眉头吩咐道:“铁前铁三铁有,你们三人,帮刘家娘子打包东西,放到鸡冠车上,不要丢了。”
鸡冠车是一种运输工具,独轮加木车身,载物载人,在一些平坦的乡间小道,倒是方便。
“云常铁移,你俩找几个人,寻个地方,挖块墓地,就做……”族正铁富顿了顿道:“就做衣冠冢吧!留个念想;大灾之日,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家只能便宜行事。其他人,不要傻站着了,都忙自己的,我们还要赶去怀城呢!”
铁富说完,来到铁刘氏身边,道:“刘家娘子,如今铁喜侄子已经没了,这洪水滔天,尸首是找不到了。你也不要太伤心,铁拐孩儿还要你照顾,我和大家伙商量了一下,如今是大灾之日,只能便宜行事,且做个衣冠冢,你觉得如何?”
铁刘氏既没有回应族正,也没有反驳,只是喃喃自语,木然的寻找着铁喜生前的各种东西,似乎没有听到族正的说话。
铁富摇摇头,也没有再征求铁刘氏意见,转身往铁云常的方向走去。
铁云常等人已经挖好了墓穴雏形,才一会儿功夫,墓穴便已经像模像样。
铁云常和铁移站在不远处的一颗青松树下,两人和村民正在卷草烟,见族正过来,铁云常道:“富叔,您要不要来一根?”说完,把手里的烟草递了过去。
铁富摆摆手,示意不要,然后沉声道:“行了,不用挖了,还能整出个花来?”
众人撇撇嘴,心想:“不是你说留个念想吗?”
铁富看完墓穴,对一个村民道:“铁老二,你去找块木板,把我的笔墨拿来,暂且做个墓碑吧!”
族正是寨里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人,写名字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