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人拐进屋里。
推开房门,三人均是一吓,只见花厅灯火通明,平日用餐的八仙桌菜肴罗列,但围桌而坐的人却大煞风景——或趴或倚,俱是昏昏欲睡,而晏如更是鼾如鸣雷。
“你们这是?……”寻壑不可置信。
花隐扶额打盹,察觉动静睁开眼,霎时喜笑颜开:“你们终于回来了!”平地惊蛰万物生,芃羽沙鸥纷纷醒来,就连晏如,也被引章一记爆栗敲醒。
“沈爷!公子!”
“我们就知道今天无论多晚你们一定会回仙眠渡的!”
“累了一天,师傅歇着先!”
……
归来的三人在主位落座,引章花隐则吩咐侍女热菜。
芃羽曾为出嫁后将搬离仙眠渡而伤心数日。沙鸥素来不拘传统,得知娇妻为此事伤神,包袱一卷就自作主张入赘丘府。
但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数月,沈越沙鸥之间的针锋却不见丝毫收敛。
阔别多日,沙鸥走到寻壑跟前,正想嘘寒问暖一番。寻壑却如热锅蚂蚁。引章不动声色引开沈越注意,寻壑见缝插针连忙做口型——别过来,再拿眼神撇撇沈越。
沙鸥心领神会,知道糟老头子又吃自己的醋了。
寻壑生怕沈越察觉端倪,恰见盘里青菜胶着,煞有介事问道:“这些菜热了好几回吧?”
“昨晚亥时才叫厨房做的,而且天又热,菜凉得慢,也就热了一回。”
原来如此。寻壑心头暖意流淌:“让你们久等了。欸,才六月天时,怎会有这么大的螃蟹?”
“公子你看!”晏如举起红肿手掌,其上伤痕斑斑。
寻壑惊讶:“怎么弄的?”
晏如扁扁嘴:“永安县涨潮,我见螃蟹肥大,就想着抓几只给丘公子下饭。不料这螃蟹厉害着呢,我手还没下去呢,它倒先追着我跑了。”
“哈哈哈……”晏如那避之不及却还得视死如归抓螃蟹的窘样可想而知,一番话逗得众人大笑,顿时睡意全无。
趁人不注意,寻壑悄悄牵了沈越桌底下的手,凑近了低声道:“这个家真好。”
“嗯。”
很快,菜就热回来了,忽闻婴儿啼哭,由远及近,引章惊得跳起:“馒头!”
原来是晏如引章的大胖小子半夜啼哭,侍女便把娃娃抱过来。待引章抱着襁褓返回,馒头已恢复乖巧,吐舌咬指,咿呀发语。
寻壑放下筷子,上前抱过娃娃:“小馒头,不知不觉就半岁啦。哎哟,重了好些!”
“哎,别家孩子一晚上喂三次奶,馒头半个晚上就得喂四次。”
“当众提这个做什么!”引章羞赧,训斥晏如。
晏如不明就里,一脸无辜:“我就是心疼你累嘛!”
小夫妻开启拌嘴模式。
时值夏夜,舒爽宜人。包裹馒头的襁褓随之轻便。娃娃好动,探出脚丫子直蹬寻壑下巴。寻壑一把抓住小脚丫,啵唧两口,又对沈越笑道:“还记得嘛,这娃刚出生时,引章去找尿布,我抱着馒头不过片刻,他就胆敢在我身上便溺。”
沈越拣了个芝麻包子,不动声色送到寻壑嘴边:“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抱了你,你也在我身上撒了一泡童子尿。”
寻壑满嘴鼓囊囊,含混怒骂:“……我吃东西呢!”
程隐花隐二人话不多,相邻而坐默默吃饭。
饭毕上山,远方梆响,已臻三更。沿山夹道,那象征不祥的彼岸花被寻壑命人悉数铲掉,随后沈越派人种上一种紫色草花。
尤记当时寻壑蹲在花前,指着一朵紫花问沈越:“这是什么?”
“桔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