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门时,肖冬梅叫了她一声。
女郎朝她扭回了头。
&ldo;大姐……你……你身材真美极了……&rdo;
女郎红唇一绽,笑了。
&ldo;大姐……我……我也喜欢你……&rdo;
&ldo;宝贝儿,我看出来了。&rdo;
&ldo;大姐,我……我也可以叫你宝贝儿吗?……&rdo;
&ldo;这嘛……这可不行……只能我叫你宝贝儿,你是不能也叫我宝贝儿的。你也叫我宝贝儿,就把我们的关系变得可笑了!&rdo;
&ldo;为什么?&rdo;
&ldo;别问这么多为什么了!我一时说不清楚,反正我觉得可笑就是了……&rdo;
她向肖冬梅抛送了一个飞吻后,进入卫生间去了。
红卫兵肖冬梅望着关上了的卫生间的门,发了会儿呆,也徒自无声地微笑了。她清楚自己的脸肯定是红极了。她从线毯下举上来一只胳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热乎乎的。
她在内心里对自己说:&ldo;噢,我的老天爷!肖冬梅呀肖冬梅,你可是怎么回事儿了呢?你怎么可以不知羞耻地望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呢?你为什么不命令自己闭上眼睛呢?你还好意思夸人家身材真美极了!你居然还对人家说你也喜欢人家!居然还想也叫人家宝贝儿!……你呀你呀你呀!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了呢?你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下流这么不要脸了呢?……&rdo;
尽管,她在内心里如此这般严厉地谴责着自己,但心情却是那么的愉快。在整整一天里,这会儿难道不是自己心情最好的时刻吗?没有相互之间那些亲昵的话语,自己和这个一小时前还完全陌生的女人的关系,又怎么会变得如此友好甚至彼此友爱起来了呢?
多么富丽堂皇的一个家呀!
多么舒适的一张床呀!
洗得多么痛快的一次澡呀!
多么漂亮的拖鞋多么高级的睡衣呀!
身材多么美对自己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呀!
……
现在,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自己又是多么的心安理得呢?仿佛自己也是名正言顺的主人了似的!
她不再怕这座一直以为是首都北京其实并不是首都北京的城市了!不再怕这座城市里的任何人了!一想到自己曾被误视为什么从动物博物馆里跑出来的活标本,她仍不免心里紧张。
是的,她现在可以不怕了。
起码,她是可以待在这个&ldo;家&rdo;里不出门的呀!
起码,她有了一位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的&ldo;大姐&rdo;了呀!
而她和她之间这么快就建立了的友爱关系,居然不是阶级的友爱关系!难道&ldo;大姐&rdo;会是一位无产阶级的&ldo;大姐&rdo;吗?肯定不是!肯定是一位资产阶级的&ldo;大姐&rdo;无疑啊!奇怪呀奇怪,这位资产阶级的&ldo;大姐&rdo;何以竟没被抄家呢?何以竟敢公然地特别资产阶级地继续存在呢?得多么大的一个权威人物才能保护得了她这种特别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存在呢?是敬爱的周总理?还是江青妈妈?还是林副统帅呢?而自己居然一点儿都没进行斗争就顺顺从从地做了一位资产阶级的&ldo;大姐&rdo;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俘虏!并且,已经和她非常紧密地&ldo;团结&rdo;在一起了!毛主席著作中不是说,无产阶级和某些资产阶级人士之间的团结,是经过一次次斗争斗出来的吗?不是说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妥协求团结则团结亡吗?眼前的事儿怎么反过来了呢?难道自己和这一位资产阶级气味十足的&ldo;大姐&rdo;之间的团结,不是自己一步步以最终的彻底的妥协换取来的吗?
但自己和这一位资产阶级气味十足的&ldo;大姐&rdo;之间的良好的&ldo;团结&rdo;局面,对自己不是绝对重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