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优俨然一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样子,“我居然是看新闻才知道你受伤的!心寒!”微博热搜上到处都是顾燃推着担架车送某伤员进医院的照片,镜头大多对准了大明星,即使是奔跑中的抓拍,也依旧是高大帅气、英挺有型,偶尔几张照片的边角处扫到了某伤员的小半张脸,裴优原本也没特别留意,可是看到有粉丝扒出受伤的是“顾燃哥哥的美貌助理小哥哥”,他仔细看了又看,那人不是何月是谁?即使是只露了一小半张脸,何月也终于体会到活在聚光灯下的明星的不易,生活完全没有隐私啊!“小优啊我真的没什么事,你冷静点,别影响到别的病人。”虽然是单人间的病房,但是裴优痛心疾首的大喊大叫简直连隔壁房间都能听到。“我怎么冷静?你告诉我我怎么冷静?”裴优一屁股坐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气哼哼地,“重点是你有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你把我当外人!”何月柔声道,“本来也不严重的,不想打搅你学习”“学习有你重要吗?!”“对不起啦。”裴优还是不解气,一脸不爽地说,“我就说顾燃这种人不靠谱,你不听。”“是意外事故,顾燃也料不到呀。”何月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是他把我送过来的,这几天他还经常来医院呢。”“姓顾的害你这样,当然要把你送医院啊!”“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你还替他说话!”“”何月争不过弟弟,索性笑笑不说话。裴优叹了口气,“你就是对别人太好了。”别人家的兄弟,总是少不了男孩子之间的争强好胜,可是何月从童年开始,就懂事得令人心疼。彼时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姑姑带着两个小朋友买新年礼物,小裴优高高兴兴地选了新玩具,小何月就乖巧地站在一边看看又摸摸,姑姑说月月想要什么礼物呢?他就扑扇着大眼睛说月月什么也不要,弟弟有了礼物就可以啦。家中突遭变故、寄宿到姑姑家,已经是十四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夏天,蝉声唧啾,滚烫的空气中带着灰尘的味道。裴优又念念叨叨了半天,一会儿说月月和自己一起读书就好了,一会儿又说顾燃不是个好东西,但见何月只是温和地笑着,时而“嗯”、“啊”地应付他,唠叨了一会儿就觉得没趣,于是拿了刚刚在楼下水果摊买的桃子,洗干净后切成小块儿,用牙签叉了一块,递到何月嘴边。“吃桃子。”何月张嘴吃了一块儿,“好甜。”“那当然了,我挑了半天呢。”何月笑着点点头。“还是你亲弟弟最好吧,姓顾的就不会给你买桃子。”两人正说着,病房的门忽然被人“砰”地打开了,来人正是顾燃。如果是医生或者护士进来,多半会先敲敲门,开门也都是轻手轻脚的。而每次都风风火火地踹开房门的,恐怕只有顾燃一人,何月时常想,这人可能和门有杀父之仇吧。顾燃一进门就看见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坐在床边,一脸宠溺地喂何月吃水果。大明星仿佛自带低气压,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何月咳了一声,试图打破房间里尴尬的气氛,“这是我弟弟,裴优,之前跟你提过的。”“”“呃,这个是顾燃”见顾燃不说话,何月又求助似的看向裴优,“小优,跟顾燃哥打招呼啊。”裴优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站起身,开口道,“你好,我是何月的弟弟。”顾燃不屑地瞥了裴优一眼,一张臭脸明晃晃地写着“不想理你”,越过裴优径直走到何月身边,把一叠剧本扔在床上,命令道,“画剧本。”裴优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能把“目中无人”四个字诠释得如此生动的人,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顾燃,又看了看一脸平静接过剧本的何月,直接火了,怒道,“顾先生,月月伤还没好,请您不要打搅他休息,可以吗?”顾燃淡淡地,“他是我的助理。”“那又怎么样?!”裴优激动起来,提高了音量,“他就算是你的助理,也有休息的权利!”“你是什么东西?”顾燃冷声道,“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我是他弟弟我怎么不能说话?!你这人是不是有病?!”顾燃不说话,只是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裴优。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大眼瞪小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干架。裴优年纪还小,怒气直白地写在脸色;顾燃倒是没有裴优那么炸毛,但是表情阴沉,明显就是马上要爆发的模样。何月眼看事态不妙,心惊胆战地扯了扯裴优的衣角,“小优,你先回去吧,等我有空再去学校看你。”他知道,如果两个人吵起来,吃亏的一定是裴优,就算弟弟能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但顾燃这种人,也有太多种方法让弟弟不好过。“凭什么我回去?!”裴优气得不行,用力甩开何月的手,“该走的人是他吧?!”“小优你、你先回去吧”“”“小优你别让我为难”“”“小优”“够了!你还帮他?!”裴优怒气冲冲转头看何月。坐在病床上的少年满眼恳求地看着裴优,苍白清瘦的脸,眼睛下是一片疲惫的阴影,眼圈微微发红,眼底分明带着泪光。裴优忽然就怔住了。其实,和这姓顾的痛痛快快地干一架,他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一百个顾燃他都不害怕,他只害怕哥哥这幅卑微又可怜样子,让他心疼到发不出脾气。“”“好,我走。”裴优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语气克制地,“顾先生,刚才是我失态,抱歉。”“知道就好。”顾燃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月月身体不好,还请顾先生多关照。”“这个自然,你可以走了。”“顾先生。”裴优一字一句地,“如果你欺负他,我不会放过你的。”顾燃笑了一下,“慢走,不送。”裴优咬了咬牙,转身走出病房,赌气似的,头也没有回一下。见弟弟离开,何月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怔怔地低下头,好半天没有声响。渐渐眼前有水汽漫上来,眼泪落下来,打湿了手上的剧本。何月伸手胡乱擦了一下脸,有些狼狈地试图抑制住不断发抖的身体。而后就被男人抱住了。“何月。”顾燃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他一瞬间有些后悔。其实他没必要对何月的弟弟那么恶劣,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忿恨。只是看着两人喂食的样子,他胸口的愤怒就把仅存的理智也燃烧掉了。少年看弟弟的那种眼神,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亮晶晶的,带着幸福又满足的光芒。光是看着那两个人其乐融融的气氛,就让他怒火中烧。少年被他用力地按在怀里,略微挣扎了一下,就自我放弃似的不再动弹,只是微微有些哽咽和颤抖,后领口里露出来的颈部是缺乏血色的雪白。顾燃心里升腾起一股愧疚和自我厌恶交织的复杂感觉,可是“对不起”那三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战旗》的拍摄已经进入了尾声,何月也重新回到剧组,依旧安安稳稳地做着助理的工作。顾大明星却莫名觉得非常不爽。自从上次把裴优从医院赶出去以后,他就觉得何月对自己的态度十分不对劲。其实表面也看不出什么端倪,那人依旧是一副温柔又好欺负的样子。每天早早地到片场等开工;顾燃拍戏他就乖乖抱着衣服在旁边等待;中间休息的时候他就麻利地跑去端茶倒水;回到酒店就卖力地刷浴缸洗床单;甚至还谨记顾燃不爱吃的东西,每天提前去剧组领了顾燃的盒饭,然后默默把里面的朝天椒、葱花等等大明星不吃的东西一一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