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些什么呢?算了,认了吧,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能反悔吗?
“前面是火盆,新媳妇要迈过去,建国你扶住了。”
玉君便抬高了脚迈了一下,可还是碰到了火盆沿儿差点摔倒,那只手及时地扶住了。
“前边是门了,新媳妇快喊‘娘,开门。’”
玉君便喊:“娘,开门啊!”
里面传出小脚老太的声音,“干啥啊?”
玉君便回答:“抱(报)柴(财)火(了)。”
这是五婶儿教了不知有多少遍的。
玉君心里就直纳闷,怎么姐结婚时没有这么多的事呢?
门便开了,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顺着锅台,进了里屋,冷丁地进了屋,玉君使劲地打了几个冷战。一道上没有感觉到冷,到屋里一缓,就感觉到了。
外面依稀地喊着:“娘家客(读qiě,农村对客人的叫法)到后院坐席……”
炕倒是烧得滚热的,玉君屁股一挨炕,就感到了,可是上了炕后,规矩是再也不能动一动,除非丈夫用笤帚把盖头挑下去。否则就会让人感觉守不住窝儿,注定要养汉子的。
玉君可不想刚过门就让人指指点点的,咬着牙挺着。心想:“挺一挺就行了。”
只盼娘家人快点吃完,然后好出去送。
可能没有人知道煎熬是什么滋味儿,这里我可以告诉大家,等待就是一种煎熬。
肚子在高粱米饭的香味儿里不争气地叫着,早上起来没有吃饭,道虽然不远,可也早就饿了。浑身都是汗,开始的冷早变成了现在的热,而且热得不行。先前盖头上结的冰早化了,似乎能滴下水来,早上擦的胭粉在脸上腻腻的、痒痒的,想努力地透过盖头的边缘看得更远,可眼前却是一团烟雾。雾是自己哈出的气,而烟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那是自家种的烟叶儿,在烟袋里燃烧,再被吸到嘴里,到肺子里走上一圈儿,回头从鼻子里转出来时,那味道已经不再是燃烧的味儿了,
变得又热又辣。抽烟的人要的就是这个劲儿,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这烟的出处应该就在南炕的炕头儿,那戴着黑布帽、别着银簪子、扎着绑腿,一只两寸小脚坐在屁股底下,另一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而那只长烟杆就放在脚脖子上,透过吵嚷的人声,依稀能分辨出“呼啦――叭嗒”的声音。
那便是娘,小脚的娘,以前的本家姑姑,自从开了门之后,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但那双眼睛却像是穿过了盖头,直盯到玉君的心里,再变成几把小刷子,在心尖上刷来刷去……
“新媳妇出来送客啦!”终于让这一声打破了天。
那目光、那炕的灼热在瞬间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