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喂过了水,把茶壶丢在一边,又侧卧在了他身边。
呼吸隐约笼在下巴上。
他轻轻一叹。
这世上人,可以有许多种身份,可寻根探底,她在他这里,还是那个小姑娘。
三年前,他去天镜湖附近采断玉草,提前去探过一次路,那株花将开未开,他不欲逗留,想着下次来取。刚一下水,忽见水中闪过一道蓝影。
他以为是失足落水的可怜人,细瞧了瞧,才发现是个小女孩。
睡着了一般,在水中飘过。
水下,乌黑的发如丝散开,白玉似的脸,一点儿也不吓人,像桃花,是花自飘零水自流的动人。她的身份来历自不用多说,寻常的女孩子哪有这样的胆子,敢在这样危急的水里练功。
他一路跟在她身后,果然半途出了事,在快到河岸时差点被捞鱼的网了去。
萧无忌庆幸自己在她身边,却也知道,他不会一直在她身边。
无量宗势力庞大,脉络几乎交错整个北朝,谢慈一介孤女,能保护她的是圣女的身份,挟制她人生的,却也是这两个字。
又能如何?
就连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今时今日,她千里迢迢飘洋过海来到逍遥山,来到了他身边。萧无忌是意料之中,又深感惭愧。除了这一身修为,他无以为报。
昏了一天,此时却是清醒了不少,他睁了眼睛,抱起谢慈,准备把她丢到床上睡。
她睡了床,自己当然是不能再躺。
哪知将她放上床后,那双手却一左一右搭上了他的肩。
搭得巧妙,像是将他包围了起来。
谢慈又睡着了,这毕竟是深夜,她不知自己的举动冒昧,喂他水,也是随性之举。可萧无忌被如此缠着,不免有些想多。细细论来,他们是师徒,男女有别。
再一想,她比他小上十余岁,两个人也不甚般配。
若是个正人君子,此时就不应该动这些杂念,即便是想,也过分了。
可萧无忌叹了口气,他想得比这过分得多。
“……”
那玲珑秀气的手落在肩颈之上,竟似有千斤之重。甚至不用如何低头,就能感受到那层层叠叠,如同罗网似的呼吸。
“阿慈。”
终于,他唤了一声,要将她的手拿下来。
谢慈眉头一蹙,却是不太高兴,听她哼唧个不停,让人忍不住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