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死的真是好骗!这种大少爷不就是蹭吃蹭喝的主么?你当是喂门前的小猫小狗呢?俺肚子都养不起自家儿子了你还要养别家儿子呢?
儿媳脸拉得老长,指着那换上丈夫麻衣的少年道:你要么忙出个名堂来,要么就给俺有多远滚多远,俺们家锅里一滴水都不留给你!
你放心,少年说,我一定让你们家的情况好起来,让老奶奶有米粥喝。
他跟着儿媳出去学了一天耕地种田,第二天日头还未升起,赶在公鸡出窝前,便一个人扛着锄头出了老婆婆家的门。
傍晚,他回来的时候,背着柴,腰上挂几只兔子。他个子不高,大病一场后人也憔悴得像一棵半死的小杨柳,背着有自己两倍高的树枝,慢慢走回来。
柴够用吗?这样总不会出不熟的糠吧?
地里的粮食我没法一天就种出来,先拿肉垫着。这算有名堂吗?
我留在你家,我保证你天天有肉吃,身体调理好了就能怀上孩子了。老奶奶也不用吃糠吃树皮,你觉得我做得还成吗?
我这样留在你家,给你家做事,你看成不成?成不成?
儿媳妇点头如捣蒜:成成成,你就留俺家了啊。
老婆婆家毕竟没个手脚活络到能打猎的人,又拿不出米和布跟村中的猎户交换,是故鲜少能尝野味的鲜。儿媳妇对着几只余温尚存的兔子干犯难,少年也顺手将它们剥了皮,处理好。
那天晚上,全家就跟过年一样富足。
奶奶,你看我这个乖孙儿当的好吗?
晚上,少年偷偷拉住老婆婆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的眼睛又大又圆,湿漉漉的,活像黏在主人身边的小狗。
好啊,孩子,你真是太能干了,俺活了一辈子,没见过你这样神的。你可真是俺的乖孙儿,来,让奶奶抱抱你。
从此往后的一天又一天,少年每日都在带野味回来,家里的伙食越来越好,田里的收成也旺了,她们家真的过上了顿顿有粥喝、人人喝白米粥的好日子。
兴许是因为日子有了盼头,儿媳妇在家中也时常挂着笑容,懂得疼公婆了。过去同她恶语相向的那个女人,宛若不曾真实存在过的梦靥,随着锅里越来越香的肉油味飘开了。
这个冬天,老陈家又迎来两件喜事。一是儿媳总算怀了孕,二是常年卧床的儿子腿脚利索了,现在能扶着墙自己站起来,走个十米八米了。
这可真真是老天爷走了眼,哈欠一打,承载福运的风就刮过她们全家,让家里有了好日子。
少年依旧日出夜伏,不论雨打风吹。老婆婆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代替儿媳做家里的活。儿媳的肚子越来越大,稍有闪失便会一尸两命,她哪能让自己孙子遭这个罪啊。是故将能代劳的事都一并揽来做了,正如她年轻时那样。
偶尔,家中不缺粮食也不缺柴了,老婆婆便会劝说少年留在家里,陪她这个奶奶唠唠嗑,少年竟摇头不依,执意要出门做活。儿媳妇对此颇为满意,直言道,这傻子干脆在外面搭个棚子,住在里面得了,要钱了找他借,没粮食了让他种,可不是我们快活?
老婆婆沉默几秒,皱眉道:不行,这样不厚道。人家孩子愿意帮咱们家做事,是福神显灵可怜俺们,俺们咋能这样对他呢?
你傻呀,这小子多耕半亩地、多砍半框柴、多打两只兔,最后的好处全是落在俺们家,他干得越勤快越好。不累死就成。有这么好的一个傻子跟在你后面,咱们家的好日子,就没有头啦!你也是个老不死的,脑子都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
儿媳翻了个白眼,拿小马扎摆在家门口坐下,逗逗猫,哼哼小曲儿,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老妇人默默地想,只要一听到“老不死的”这四个字,她便会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过去只能喝糠的世界和现在餐餐有大米、顿顿有荤的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渐渐地,村里的其他人家也听到有关少年能带来福运的事,一拥而上,拉着少年去摸摸自家的锄头、碰碰自己的碗,只为了沾一沾活神仙的光。
每每有人找上门来,直言要取脱贫致富经,少年也只会笑笑,过去瞅一眼。其余大部分时间,他只一门心思放在老妇人家的地上。
一如老妇人的称赞,他非常灵,宛若福神在世。病入膏肓的村妇、害重病的小童……好像他轻轻碰她们一下,病就痊愈了。只要他一进门,坐下来喝两杯茶,这几天这户人家准能遇到难得的顺心事。
渐渐地,眼看老婆婆家由贫转向富,福运满满,旁人不免不平。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活福神就是她家专门养的?俺家也缺福,俺家田里的米也不够吃,怎么这么个好事,就落在她家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