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掉了漆的绿皮火车上,随着晃晃悠悠,一颠一颠的铁轨缓慢地向前行。他靠在窗边,凝视窗外景色,慢慢被拉长,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被衬成黑蓝色的电线杆密密麻麻地布着电线,上头站了几只麻雀,扑腾几下飞远了。掉落的羽毛随着一阵狂风飘走,远去,远去……
祝平叙心神不宁地将头靠在玻璃上,试图分担一些硌人的硬座带来的痛楚。眼神放空。不料车子猛地一震,他倒霉的头“咚”地一声磕在了玻璃上。他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捂住额头,只觉发冷。
此刻他真的、彻彻底底地,又孤又单又独了。
而这三个字随便两个凑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七岁父母双亡、十五岁奶奶去世、二十五岁男朋友出轨、二十八岁分手,与发小不再见面,为了不倒胃口前往一个陌生的城市。
归途,且未知。
于是占据他心头的,除却难过,还不乏迷茫。
可他多明白——不论是回忆还是未来,都是他小心翼翼偷来的。故而不止一次地、可悲地起了怨念,又不止一次地、硬生生地将怨念压下去,压下去。
文书白和陆材当时说要给他到那边找个能落脚的工作,他倒是少有骨气地拒绝了。
那时他摆了摆手,说:“写程序的,不太担心找工作的。”
文书白哀怨齐殊片刻,又叹自己多嘴:“你也不是不能待在J市,怪我多嘴。其实一想你到那里得重新适应一个环境,我就觉得挺心疼的——我就是总喜欢多说几句。”
祝平叙没说话,却知道他得感谢文书白——“我开始犹豫不决,其实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毕竟挤在这样狭小的一个城市中,低头不见抬头见。
而祝平叙知道自己自私……自私得不得了。
一个是他爱的人,另一个也是他爱的人。
所以。
放不下,扔不掉,又难过。
只能逃避。
拼命地逃避。
哪怕最后只剩自己,顾影自怜也不愿去看、不愿去想那些没有他的幸福画面。
哪怕,他借着幻想过一生,或寻到另一个能与他厮守终生的人。
祝平叙阖眼,他睡着之前忽的想到一句台词:倘若相逢即别离,迢迢千里遥无期。
他不是个爱做梦的人,因为听说做的梦越多,人就越没有安全感。可能是近日总爱胡思乱想,他也常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