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拧开了废弃厂房一角的生锈了的水龙头。他原本以为它多半是不能用了,所以没抱任何希望,但令人惊喜的是,从水龙头里咕噜噜地冒出了清凉的透明液体。除了最初那阵带着点儿锈红色,后面涌出的部分都是正常的自来水,完全可以使用。他把水管接到了夜航船的水箱里。在他的头上,若小澍正在为甲板周边的植物箱浇水,第一批种下去的种子大都已经发芽了,过一两个月应该就可以收获最早的一批萝卜。
&ldo;嚯嚯,这里有点儿像个家了。&rdo;
兔子先生满意地望着船上的光景,他捏着一只老鼠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小铁笼。
&ldo;你在做什么?&rdo;林染问。
&ldo;抓实验对象。我采集的那几种草药都需要验证一下功效。&rdo;兔子先生说,&ldo;虽然不是正宗的小白鼠……但也能派上用场。说起来,你打算几时去给她配备一把能干架用的武器?&rdo;
&ldo;她&rdo;是指若小澍。
&ldo;过了这个国家,我们就能参加在北边的瀛国举办的武具展销会。&rdo;林染头也不抬地回答,&ldo;到时候再说吧。&rdo;
&ldo;哦……&rdo;
兔子先生的语气像一支下垂的藤蔓。
林染关上水箱,摘掉手套,从仓库里跳了出来。
&ldo;为什么要这么问?&rdo;
&ldo;因为我听到有部队过来了。&rdo;兔子先生狡黠地转了个声调,说,&ldo;国王陛下的护卫队。&rdo;
&ldo;什么?&rdo;
林染愣愣地看着他,兔子先生优雅地用他的医药箱里抽出一把细长的手术刀,从刀背上反射出刺眼的寒光:&ldo;嗯……我好像只能用这东西防身了。&rdo;
他话音未落,便有人重重地敲了几下院门。林染立刻变了神色。
&ldo;有人在吗?!&rdo;外面的大汉用比肩职业拳击手的嗓门吼道,&ldo;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快点开门!我们是国王陛下直属的亲卫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缴械投降!我数到十,在那之前赶紧给我滚出来!一!二!三……&rdo;
他开始了倒计时。林染揪起兔子先生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
&ldo;‐‐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rdo;
&ldo;那样多无趣啊。&rdo;
他感到自己的嘴角在抽动:&ldo;要是小澍不在这里,你的脑袋就已经被我捏碎了!&rdo;
&ldo;哦,别这样,亲爱的。我的脑袋已经被捏碎过一次了,就算再碎一次它也不会变得更糟糕的。&rdo;
&ldo;那我就把猪头缝在你的脖子上!&rdo;
&ldo;你们还愣着做什么?&rdo;若小澍夸夸夸地迈着步子从甲板上走了下来,她站在楼梯的中央,手上抱着一堆魔法矿石,&ldo;我们得替礼先生争取一点时间!&rdo;
林染把兔子先生的头扯到了自己面前,力气之大,气势之凶残,与猛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ldo;死兔子,下次再和你算总账!&rdo;
三人带着各自的武器(如果它们能称得上是武器的话)来到了院门边。若小澍本来还想和他们理论一番,但理论和规则在暴力面前一无是处,她只能面对现实,外面那群人是打算直接打爆他们的头的,又不是来和他们玩过家家、开茶话会的。
战乱开始了。说实话,若小澍心里有点打鼓。她以前在九曜国的计都魔法学院念书时最怕的就是实战课,研究员导向性专业不需要作战的能力,但她总得熬过考试,因为她需要争取第一名的奖学金。在她二年级的时候,从九曜南部边境的战场上传来了父亲的死讯,他是一名工程师,被派去修建战争基地,他们都对他寄予厚望,然而这不能改变战局动荡不定的事实,最后他还是战死了。失去家中主要的经济来源之后,母亲要忙着打工赚钱还房贷,而她的学费则只能寄希望于年级第一的荣誉奖学金,这是她拼命提高成绩的唯一动力。那段黑暗的时间是如此漫长,让她感到沮丧,她不是不喜欢书本上的知识,而是,在实战课的时候、把武器对准活着的人进行战斗的时候,她会深刻地回想起被战争夺走性命的父亲的悲惨的事情。为什么会如此矛盾呢?她一边把发起战争的人痛骂一遍,一边使出悬浮咒控制手边的长剑向对面的敌人发起进攻,这听上去太傻了,简直是一种无情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