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说:“没有啊……”
沈子桥轻轻淡淡地笑了,抬手盖住她发顶心拍了几下,说:“要是有人也这么追你,记得凶一点,别这么容易让人追到,知道吗?”
如果悦颜能再大一点,或者见过世面一些,她一定会堵他回去,不能让他这么得意:我难不难追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少女终归还是少女,说不出这么厉害的话,也做不出色厉内荏的模样。她的心越跳越快,简直不受人控制,一张脸莫名其妙烧了起来,口干舌燥地看着他。
她也弄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拿开烟,沈子桥垂下眼,又清楚地重复了一遍:“知道吗?”
回来的路上,在女孩们的连番逼问下,司南终于害羞交代:“我跟张俊说好了,高中的时候谁都不考虑这个,等我们高中毕了业再说。”
虽然恋情“悬而未决”,而她的声音里仍对未来充满信心。
这件事也前所未有地拉近了女孩之间的距离,回宿舍的那一晚,女生们窝在各自的被窝里聊到很晚很晚,从前喜欢过的人,放在心里的男孩儿,不敢声张的暗恋,都在这个夜里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感情是有共鸣的,只要你隐秘无望地爱过谁。
黑暗中,有人问她:“悦颜,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微微愣了一下。
爱离这个年纪的她们好像过于遥远,而喜欢又仿佛是很轻松随便的一件事,几乎每一天我们都在用喜欢这个词语造句,那么,到底什么才算真正的喜欢?
像沈子桥对她那样吗?
问题是,嘴巴说些甜言蜜语就是喜欢了吗?
将来他是不是也会这么“喜欢”地对待别人?
侧脸压着手背,注视着那片漆黑,悦颜像过了很久才轻轻开口:“没有,我没有喜欢过谁。”
宿舍又安静下来,因为月亮出来了,顺着拉了一半的窗帘照进来,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向外看去。
女孩们摊开的习题册曝露在淡色的月光下,书脊页上横着一支中性笔。
缥缈不定,半明半昧,太像女孩此刻的心情。
就剩最后几个月了,就算有一条命也都豁出去在高考上面了。高考无论对哪一代的学生而言,都是横在心头的一根刺,就算刺取出来了,还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隐隐作痛。
现在悦颜两个礼拜才回家一趟,到了该回家的那个礼拜,爸爸却打电话来跟她讲,因为他要出差去趟外地,让她安心在宿舍自习。悦颜不觉有异,便安耽地放下收拾了一半的东西,晚间又接到沈子桥的电话,问她人在哪,她说在图书馆自习。他又问她几楼,哪个区,她通通告诉给他听,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他也拿着书过来了。
图书馆到底还是书生的天下,人多,也不引人注目。
沈子桥拉开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悦颜埋头只管做阅读理解,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钝笔涩,写起字来磕磕绊绊的,眼皮还总跳。
这时候大姐沈馨儿又打来电话,也是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上自习。她叮嘱她一番后,就把电话挂了。
手机第四次震起来的时候,她对过一排的女生啧了一声,又是怨又是厌地侧了她一眼,仿佛在问“有完没完”。
沈子桥抬起头从对面看着她,悦颜拿着手机走了出去,打来电话的是李惠芬。她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多半还是为了沈子桥的事。按照规矩她先叫她:“妈妈。”
“颜颜。”她的嗓子有些沙哑,跟平素不一样,才显得有那么点异样,“颜颜。”一连叫了她两声,仿佛踌躇不定。
“怎么了妈妈?”
“你奶奶没了。”
太古老的说法,悦颜一时之间竟然没能消化“没了”之下的深意。没了?什么东西没了?玉镯子吗?她交给她戴着呢,保佑她这辈子都平平安安。
沈子桥的声音忽远忽近,她的心也是忽冷忽热,扑腾在冰水里,手机怎么会这么重,她她握都握不住。
李惠芬加快了语速:“颜颜,现在是高考最关键的时候,你不能分心,奶奶是因为心血管梗塞突然没了的,你爸爸现在已经飞去吉林了,下午就已经到了,等事情处理好我让他给你打电话,你现在最重要就是安心复习。”
手机被谁拿过去了,沈子桥扶着她的肩,弯下腰来看她,像是在看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我要回吉林,”痛来得又快又致命,她也奇怪她此刻的平静,“我要见我奶奶。”
沈子桥应得非常痛快:“我陪你。”
他们其实连衣服都没有收拾,他分别去跟她的和他的班主任请了假,老师觉得兹事体大,让一个男老师送她们去机场,还通知了家长,李惠芬一听说沈子桥陪着她去吉林,不顾形象在电话里冲他大吼:“你凑什么热闹!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