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和晏抬臂扶她起身,无意间碰到她露出的手,他手上长期舞刀弄枪留下一层粗糙的厚茧子,磨人的很,手心带着干燥的热意。那热意像是烙铁一般直直窜到萧华予的四肢五骸。
烫的萧华予身子一瑟,身上都似沾染这热意,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有些囧意。
她怎么也是个年轻的女子,与旁的不见外男的姑娘没什么不同,不过心智稍成熟些,忽而与不熟识的人接触怎么也有些不适应。
却听得卫和晏凉薄的开口道“公主不必客气,臣在军没少扛沙袋,公主不比沙袋重,算不上劳烦,顺手而为罢了。”
萧华那还尚存的囧意就被这句话冲的烟消云散,她惊愕的抬头去看对面俊美的男子,见他眼底没有丝毫戏谑的神色,知这是肺腑之言。
她动了动手,突然想掀翻身旁笨重的石桌……
活了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嘴这般刻薄的,规规矩矩说声不必言谢不好吗?把哪个姑娘和沙袋作比也会不开心吧?
他真是有着一句话轻易惹怒人的本事,还是发自肺腑一本正经让人难以挑刺的让人愤怒。萧华予这样想着,又理了理耳边鬓发,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又坐回原位“应该的……”
她和常瑞以后还要仰仗鲁国公,值不当为这无意的一句话翻脸,她压在心底就是,当然也随之将那敬慕一同压了下去,对他的警惕重新占了上风。
卫和晏似是未曾察觉萧华予的僵硬,继续开口,他既然当年萧常殷算是将妹妹托付给他,忍不住想要多少表示一下关心。
“说起这个沙袋,它一点也不重,可见是公主太轻,还是多吃些饭好,省的一阵风就刮跑了……”
九公主木着一张脸想,这个鲁国公真是不讨喜,她分明与他不熟,这叮嘱的话也太过亲密些了,像是个……老父亲……
她收回早前对鲁国公英武非凡,少年英才的夸奖,是她瞎了眼,这个鲁国公像是个老头子爱念叨,还十分没眼力,分明见过她的人都赞她生的纤秾合度……
卫和晏说完,方才从对面萧华予状似淡泊宁静的脸上追究出一丁点微不可见的怒意与尴尬,他这才惊觉,他熟识的是她的兄长,而并非是她。
他竟自以为与她兄长熟识,便是与她也有几分亲近,却忘了她与萧常殷到底是两个人,况且,她的兄长早已死在冷冰冰的冬日里,当即干脆的致以歉意“是臣逾矩了,还望公主见谅。”
萧华予心里不怎么舒坦,未做表示,不知是应不应下他的歉意。
卫和晏见她,却又多了些怅然若失,当年那个初见时傻乎乎叫他哥哥,又送糖给她的小姑娘到底是不见了,时光催她长大,只留下了南齐的九公主。
谁都长大了,都改变了,常殷太子与常明早已不在,当年演武场的师父早辞官归隐,只有他一个人守在旧时光里不愿意出来罢了,他在等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多一时,崔嬷嬷过来唤他们,说是太后醒来,问鲁国公可在,若是在的话,与九公主再一同进去趟。
萧华予一惊,心里有些突突,素手抚上因揪心有些上不来气的胸口,不禁有些担忧,皇祖母近来的觉是愈发浅了,这方才躺下多久,不过一刻钟而已。
太皇太后即便是躺了一会儿,这方才起来也不见有丝毫的精神气,还是恹恹的,好像一口气上不来就要驾鹤西去一般。
她这模样,萧华予见一次心慌一次,难受一次,恐惧一次。却不肯有丝毫的压抑情绪泄露出来,免得再引着其他人跟随一起恐慌。
太皇太后散着发,倚在鸭蛋青的刺花迎枕上,微微阖着眼,招二人坐下,目光混沌的看向卫和晏。
“方才哀家病糊涂了,没吓着你们两个吧?”
“并无。”卫和晏身姿挺拔的像是一株松柏,自带肃穆与慎重,看着就觉得十分信赖可靠,能顶住一片天的模样,忍不住想要依赖。
萧华予握着太皇太后的手,微微摇头,在太皇太后面前尽是个孩子样的乖巧。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哀家总是觉得落了些什么,这一觉醒来方想起。寿禧宫后殿里,原本有正明堂与慎思堂,正明堂是给常殷住的,慎思堂当年是你住着,自常殷去后,哀家每每看着就伤心不已,便将这两间院子圈起来,移出了寿禧宫,算是自成一体。”
她说了一半,有些气喘吁吁的乏累,停了片刻,又饮了半盏茶水继续娓娓道来。
“哀家有意将新帝托付给你教导,想着让你搬回慎思堂,一来图个方便,二来,宫里比起外头,还算清宁,你行事算方便。你意下如何?”
这第三她未说,就是监视卫和晏的行动也方便,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是放心些。前几日周相发了高热,方才安分片刻,如今他痊愈,她提心吊胆的怕再生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