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她知晓陈家有些权势,大皇姐回去或许对常瑞夺权有好处,却实在不忍心再将大皇姐的终身大事搭进去,大皇姐性子柔弱,与那陈俊祁实在不合适。
萧明心拍拍她的手,笑容温暖“他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悔过认错了,我想原谅他最后一次,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与他四年夫妻,其中恩情不是说断就断的了的。”
况且,她回去,对常瑞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夺权时候,一点儿的势力都显得极为重要,陈家在兵部十分能说得上话。这句话她却咽了回去,她若是说出口,常瑞与平安怕会更加愧疚,她怎么能让她们愧疚。
她是长姊,却不能为他们分忧,只有少添些乱是力所能及的。
萧华予张了张嘴,没再劝她留下来,只依旧握着她的手,有些动容“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就是。咱们不怕他陈家,没了他们,照样也能好好的。”
“你放心就是,皇姐不会再受委屈了,父皇去了,我总要立得起来,省的让他们瞧轻了去。”萧明心点头,笑着应下她。
萧华予送她走的时候,见陈俊祁确实与往日不大相同,体贴了许多,知道处处照顾。
想起尚宫禀报的那些装神弄鬼的事儿,她隐隐又觉得大皇姐离宫似是更好些,皇姐性子纯善,万一那些人找上了皇姐,不过又是惹得徒增烦忧。
这一切都是从云太妃去世后闹腾开的,云太妃当初一连失了两个皇子,本就受了太大刺激身体欠佳,动不动就晕厥过去,日日捧着药罐子度日,全是靠着对先帝的一腔爱意吊命。
先帝驾崩后,她自觉了无生趣,一条白绫横在梁上吊死了,那眼舌突出的可怖样子,吓得西宫那些太妃连日里睡不好觉,连有孕的陈太妃也噩梦不断。
德妃姓陈,她为太妃后自然去了封号,只带着姓称一声陈太妃。
后来不知怎的,又闹出了鬼怪一闻,说是西宫半夜时候有一身白衣的鬼魂飘过,有人看着像是早年去的贤妃,也有人说像被毒死的姚贵妃,还有说像吊死的云太妃。
众说纷纭,更闹得人心惶惶,终日不得安宁。
那些西宫的太妃更是一个接连一个的闹事,有的频频传太医,说是身子不好,要去别苑静养,有的要提俸禄,说是去置办些补品补身子。
还有干脆闹着要离宫的,就是送去宫外的青云庵也乐意,胆子小的更是鼻涕一把泪一把,诉苦老胳膊老腿的不经吓。
陈太妃原本在后妃中德高望重也劝不歇停他们,又累的一身疲惫,干脆就撒手不管,安心养胎,每每闹事时候提前去萧华予那里通传一番。
萧华予知道,陈太妃早已不是当年在寿禧宫里抱着她说“丽娘娘一定替皇后好好照顾你”的那个丽妃了。
母后去后,陈太妃重返后宫,受了太多权势浸淫,早在成为德妃后就失了本心。陈太妃对她和常瑞的照抚是有的,不过更多掺杂了私心,即便这样,也足够萧华予记陈太妃的好。
她从来没怨过陈太妃,人都是会变的,她懂事之后就从来未要求过谁对她始终如一,没有期待,也就没有什么怨怼了。
五月,寿禧宫那株海棠树的花还依旧开的正好时候,太皇太后去了,她安安静静的倒在萧华予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嘴角微微扬起,面容枯槁。
她临走时候握着萧华予和萧常瑞的手,艰难的开口,眼底的星火一闪而逝,夹杂了些欢喜“你们,该替皇祖母高兴,皇祖母能见到你们父皇、母后、还有……还有皇兄了。”
她这一生,手上不算干净,罪孽深重,只怕老天不收她,星辰不认她这个母亲。还有她终究有缘无分相负的人,他要好好活下去,她在底下等着他,等着下辈子,就是山野村夫她也嫁。
萧华予她有很多的泪水,却一滴都流不出,像是被堵了回去,那些被堵回去的泪水又不知道流向了哪里,又会在哪一天宣泄。
萧常瑞年纪小,紧紧攥着身侧的袍子,拼了命一般,手上被扣出斑斑血痕,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流泪。
两个人握着太皇太后垂下的,逐渐冰凉的手一直搓着,想要搓热了,太皇太后就能重新活过来一样。
无助的像是两只失孤的小兽,连哀鸣的力气都丧尽了,萧常瑞也不顾平日不近女子的毛病,握着太皇太后的手不撒开,浑身颤抖。
太皇太后临走时候,将两个孙子孙女交给了卫和晏,她难得看中的孩子。太皇太后从来羞于承认卫和晏是她的弟弟,却又将最珍贵的两个宝贝押在了他的身上,她没有旁的功勋彪炳,位高权重之人可以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