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单身的第二晚,倪清嘉被邀去赵宇格的生日聚会。赵宇格本来是随便问问,毕竟倪清嘉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他们这帮老同学聚餐了,谁知她答应得很快。地点依旧在红酒肉,赵宇格请客。十几人,除了几个熟悉的高一同学,还有赵宇格他们班的几人,邹骏也在。倪清嘉瞥见邹骏身边坐了个女生,她在山海亭见过他们在一起,所以没感到意外。他们这类人都一样,上头快,断的时候也快。邹骏看见倪清嘉也不尴尬,倪清嘉亦大大方方坐下。赵宇格点完菜,坐倪清嘉旁边。“这回怎么出来了,之前怎么喊你都喊不动。”倪清嘉扯了扯嘴角:“你生日,这不得来蹭个饭。”说罢,倒了杯啤酒,“生日快乐。”仰头灌下。赵宇格没喝,“你悠着点,怎么,心情不好啊。”倪清嘉没接话,目无落点地发呆。赵宇格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去,以为她在为邹骏和他新女友失神,手肘怼了怼倪清嘉胳膊,“上周有个哥们儿问我要你手机号,就你在校庆那舞,他惦记了好几天。我想着得先征求你同意,没给。怎么说,有意不?”倪清嘉回神,笑了笑:“帅吗?”菜陆陆续续上了,赵宇格夹了一筷,咧嘴:“挺帅,当然,跟我比差点。”倪清嘉说:“那算了。”赵宇格啪啪啪给他哥们儿打字,过一会儿放下手机,“我和他说了,你眼光贼挑,让他知难而退。”倪清嘉耸耸肩,默认了这句话。她近期不想谈恋爱了。主要不想招惹出第二个陈敬,让她不怎么高的道德面临第二次折磨。想到陈敬,外面便闪过熟悉的人影。倪清嘉的座位正对着门口,陈敬骑着车,从四四方方的门框中出现又消失,如同电影画面。夜色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晚风吹起他的校服衣摆,露出一截窄劲的腰,那一块肤色在周围的黑暗衬托下格外惹眼。他掠过的速度太快,看不清神情,但倪清嘉分明从那背影中读出难掩的落寞。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是心境与从前全然不同。倪清嘉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嚼着菜。她相信,时间能疗愈他,陈敬那么聪明的人,不会钻牛角尖。这么想完,倪清嘉心里舒服多了。倪清嘉以为她和陈敬不会有正面交集了。但她漏算一件事,那就是该死的选修课。次日,本学期的最后一节选修课,倪清嘉站在教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上课铃快响,才硬着头皮进门。上了一学期的课,大家早就有自己固定的座位,倪清嘉连找人换座都没可能。她走到教室唯一的空位前,平静地清了清嗓:“陈敬同学,借过一下。”陈敬一滞,起身给她让开位置。倪清嘉进去在他旁边坐下,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当初选这个课,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暧昧对象成了被她伤过心的前男友,倪清嘉好尴尬。陈敬坐得笔直。
他们之间只隔了不到三十公分,可这短短的距离是他渴求而跨越不过的鸿沟。陈敬觉得她好远。余光瞟向倪清嘉,她看着窗外,压根没往他这看。陈敬顿然全身僵硬,笔尖顿了顿,忘记下一笔要写什么。他盯着纸面,很难不去回想她刚刚说的话。那是分手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礼貌且客气。他摸过她的全身,进过她里面,她曾甜甜地对他说,阿敬哥哥,射给我吧。可是现在,她说陈敬同学,借过一下。明明坐在他的旁边,心却离了万里。陈敬又难受了。停顿的笔在纸上晕出一滩黑色墨迹。渗到他的血液与心脏。他困在不见天日的深渊徘徊不前。她的声音救了他。“呃,有笔吗?”上一分钟,老师发了数独选修课的最终测验。倪清嘉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课最后还要象征性地考试,她什么都没带,只能问陈敬借。然而陈敬没理她,倪清嘉摸了摸鼻子,没再问。趴在桌面,和试卷上的几个九宫格面面相觑。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写。眨了眨眼,视线里出现一只好看的手,修长利落,骨节分明,握着一根黑色水笔,轻轻放在她的跟前。倪清嘉扭头,陈敬已经收回手,眼睛落在刚发的测验上,飞快地计算答案。倪清嘉低声说:“谢谢。”有了笔,她也没法写。脑子闲着,手闲不住。打开笔帽,盖在笔杆的末尾,两指夹着转来转去。她不会像陈敬那样转笔,只会机械地来回打转。偶尔灵感来一下,填上几个零碎的数字。绞尽脑汁填了第一题的一半,陈敬已经在写自己带的试卷了。他把数独题卷随手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倪清嘉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答案。陈敬的名字写得凌厉遒劲,写数字倒是端正清秀,一处涂改都没有。倪清嘉歪着头,毫不怀疑他的准确度,偷偷摸摸抄了全部。然后合上笔帽,放到陈敬的桌上,再次说:“谢谢你的笔。”音调染着笑,带点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轻快。陈敬“嗯”了一声,想转头看看她的表情,还是忍着没这么做。窗外的风将她的长发扬起,几根发尾轻微地蹭过陈敬的校服。无形之中,她的情绪又丝丝缕缕牵绊着他。他能想象出倪清嘉此时的模样,应该是弯着眼,扬着唇,明媚俏皮。陈敬眉心的褶皱不自觉舒展。起码这一刻,她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