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她进,他就退,她跟着退,他反而进。倪清嘉在教室门口等陈敬熄灯锁门,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她和以前那几任放学也会一起吃个夜宵什么的,但从来不是现在这种心情,像燃了一簇簇小火苗,想烧尽这广阔的平原。可能是陈敬的木讷催发了她的亢奋,她跃跃欲试,隐隐期待。陈敬出来了,拘谨地说:“走吧。”倪清嘉比他自然许多,哦了一声,先他一步下楼梯,“走啊陈敬。”陈敬几步追上,跟她维持三个台阶的距离,昏暗里看着她的马尾左右晃动。“陈敬,你真慢。”倪清嘉停下来,等陈敬下了几阶,和他并排走。楼道一下变得拥挤,她有意往他那边靠,陈敬几乎贴着墙下楼。倪清嘉想笑,她是什么妖魔鬼怪吗。好不容易走到一楼,陈敬指了指自行车棚的方向:“我先去取自行车。”“我跟你一起。”倪清嘉不让他跑。气氛莫名尴尬。两人在昨天以前,从没有一起走过路。陈敬扶了扶眼镜,黑色镜框下那双眼找不到落点。倪清嘉感觉不到尴尬,陈敬浑身上下吸引着她,她满脑子想着怎么逗他玩。“倪清嘉。”陈敬打破寂静。他念她的名字,平缓清晰,如同清泉石上流,格外动听。“嗯?”倪清嘉喜欢他叫她的名字。陈敬说:“晨会的时候老师说,晚上外面不安全,所以我……”他在解释为什么和她一起走,怕冒昧的举措唐突到她。“我知道。”陈敬说不出后半句,倪清嘉帮他说:“你担心我嘛。”“我……”倪清嘉赶在他否认前打断:“陈敬,你真是个好人。”陈敬无言以对。春末夜晚是风凉凉的,吹得他脸好热。应了她这句“好人”,陈敬不再说话,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往校门走。陈敬骑的是山地自行车,价格在学生车中偏高。这车是去年过生日他爸带他买的。陈敬骑车是为了节约上下学时间,他认为买辆普通的就行。但老板一直说很多男生骑这个,他爸觉得儿子一年过一次生日,买辆贵点的不过分,两人渐渐把陈敬也说心动了,于是便买了这辆。陈敬推着车,忽然感觉自己此刻的行为很多余。车没后座,就算有他也不可能载倪清嘉,那太逾矩了。怕她一个人走夜路危险,他更不可能自己先骑车走。偷瞥一眼倪清嘉,陈敬默默地跟在她旁边。倪清嘉没想这么多,她对他的车很感兴趣。陈敬的自行车通体以黑色为主,构架简单利落,能调两档。她上学路上看过他们学校男生骑,像阵风一样自由轻盈,还有股子耍帅装逼的范儿。但她没见过陈敬骑的样子。倪清嘉问:“我没骑过这种,我能试试吗?”
陈敬低头看她:“可以。”怕倪清嘉上不去,陈敬把车座调到最低,扶着车把手示意她。倪清嘉接过他的车,跨过车身坐上去,脚尖堪堪点地。倪清嘉一米六二,这个车对她来说太大了,她的姿势很别扭。她抖着声说:“陈敬,你看着点我。”陈敬:“我知道。”街道行人稀少,只有一盏盏路灯静默伫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倪清嘉蹬了一脚,软绵绵的,勉强骑了出去。带起一小阵风,吹开她额前的发,倪清嘉畅怀地笑起来。她的速度很乌龟,陈敬小跑跟在她后面。昏黄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渲染得十分温柔,他追逐着她,窥视着她,也永远保持着距离。她是他心底的秘密。可骑车的少女忽然回头对他笑了一下,陈敬掉入彩色的漩涡,溺入无垠的海洋。他一直知道她是在刻意向他走近,但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那是她的陷阱,还是他的幸运。陈敬凝神注视着她的背影,似要寻求一个答案。今晚是个多云夜,月影朦胧,星辰稀渺,跟着地上的一双人影一起奔跑。倪清嘉望着路边不远处的小台阶,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放缓速度,前轮下了台阶。倪清嘉尖叫一声,脚底踩到地面,车子倾斜,她站不稳,身体往一边倒去。陈敬几乎是听到声音的刹那跑向她,眼疾手快地扶住倪清嘉,也没管他的车。倪清嘉向后退,陈敬跟着她踉跄了下。“有没有事?”倪清嘉顺势撞入他的怀里,单手搂住陈敬的腰,低头藏着笑意,不语。陈敬这才发觉他们此时有多暧昧。事出紧急,陈敬只想不让倪清嘉摔倒,没考虑什么绅士手不绅士手。现在他的手掌只要稍一使劲,就能掐住她的软腰。陈敬看见一束光荡漾在她长卷的睫毛上,她的脸映在蒙蒙的灯晕中,皮肤细腻得像落了一层金粉。她美得不可方物。陈敬竟然第一时间不想放开。倪清嘉感受到他的愣神,贴他更紧。太近了。两件校服摩擦着,他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气味,悄悄吸了吸鼻子,想记得更深。街边响起几声汽笛,陈敬如梦初醒,顿时方寸大乱,慌慌张张地松开手。可倪清嘉不松手,隔着衣服摸了下他的腰,手感很硬。陈敬发痒,几乎是跳着和她分开,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倪清嘉看他无措慌乱的模样,眨了眨眼:“你帮我了啊,为什么说对不起。”“我……”“该我说对不起。”倪清嘉扶起地上孤零零的车,“把你车摔了一下,你检查检查有没有哪里坏了,要修的话我赔你钱。”陈敬没检查:“不用……”“要的,你回去看看,说不定真哪磕到了。”倪清嘉坚持,扯了扯陈敬的衣袖,“我车技太烂了,还是你骑吧。”陈敬接过,车把上还有她留下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