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情?!里正听到这两个字,立时重燃希望,又连磕几个响头才爬起来。
九莲山脚下村民开垦的农田同样没逃过洪灾的肆虐,经过山洪冲击,有些甚至面目全非。
沿途谭璇见有的在修田灌水,有的扬起牛鞭抚着耕犁在水田里翻土,动作利索的则裤腿高挽,手拿绿油油的禾苗退步插秧……
初秋的太阳西悬,其中一半被高高的山顶遮掩,金黄色的流光倾洒在水田里、忙碌于农事的百姓身上、互相追逐嬉戏的雉童、山间房舍的竹瓦上……
万物都被染上了生机温暖的色彩,朴实的人儿最需要善待,可事实往往相反。
透过壁窗谭璇被不远处的景象感染,便下了马车,徒步行走。
附近不少百姓见过县令大人,故而有百姓认出他来。
“县令大人来看咱们哩!”
“哎吆,可不是哩,这次发大水多亏咱们大人算得准,让咱们提前迁走,不然啊,还不知冲到哪里去哩……”
“听外面的人讲,白沙县里水上漂的都是没逃出来的人,惨得很呐……”
……
发现了父母官大人,田里的百姓纷纷停下手头活计,虽然不敢主动上前搭话,可都从水田中哗啦啦的淌到地头,伸长脖子翘首以盼,不时夹杂议论。
“老伯,稻苗够不够?房子可修好了?”
被百姓识出,谭璇不再自走自的,主动到下坡到田头,同乡亲攀谈起来。
“够,够……使不完哩,俺们的房子在山腰上,地势高大水淹不到,大人您是去上面瞅兰草园子里吧?”一胡须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见谭璇态度亲和的向自己打招呼,笑得胡子直颤抖,激动的回答问话。
谭璇是从主簿刘华那里知道九龙镇一部分山民除了田地被淹,房屋没受什么损失,具体情况并不晓得,这也是他最先赶来九龙镇的其中一个原因。
“兰草再如何精贵,也没有乡亲们重要,本官这次来主要还是来看望大伙的。庄稼毁了咱们再种,只要人在,比啥都强。”谭璇笑着摇头,见人越围越多,朗声道。
“大人说的对,俺家大娃子劝俺‘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在,银子等着咱们去挣哩!”人群里不知谁附和道。
“三叔,那不是大洋哥哥说的,他是从话本上学来的……”顿时人群里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方才出声的男子黑脸发烧,狠狠的瞪了眼此刻正拧着堂弟的大儿子,哼,不好好读书,竟然背着家人偷看话本,回家看怎么收拾他。
“能学以致用,不错!”随大家一起笑过,见少年被周围人笑得面色通红,点头赞扬一句。
少年得到县令大人的表扬,脸越发的火热,心砰砰跳,清澈的眼睛亮的吓人,偷偷的望了眼,暗暗发誓将来自己考中进士做了官,一定要像大人一样爱民如子。
谭璇并不知道自己一个善意的救场举动竟改变了少年的一声。
看着水田,其实他挺想下去体验一把插稻秧的感觉,但一想到泥水里蚂蝗水蛇横行,便熄了胆,打消念头。
和群众闲聊小半个时辰,谭璇才往更高处走。
爬上半山腰,谭璇看见了被新迁过来的百姓垫平的宽阔的广场。
之前还听说房舍没来得及建,如今却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大概他们还要忙着秋种,房舍并未垒好,看看出了地基,露出墨色石块。
邻里之间,房舍布局紧凑,房前屋后设计的都有小道,也许为了担泥土方便,广场北面挖了个几十平米的池塘。
尽管房舍未建造好,但根据其雏形完全能想象出来成后之景,俨然是九龙镇的一个新区,十分喜人。
考虑到过度开垦对生态环境的破坏,谭璇觉得此种现象理应合理控制,否则不出几年,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路上一直提心吊胆沉默不语的里正,瞅见那片平平坦坦的土地,小心翼翼觑了眼心情不错的上官,微微放松些,看来知县大人也是赞同为此处建房的。
想到小舅子出的骚点子,忍不住将其十八辈祖宗问候一遍,若不是他,自己非但没犯错,反而在大人面前立了个大功,千金难买后悔药。
在清河县断的第一场案件让谭璇了解到,清河县的百姓思想非常保守,女孩地位不但非常低下而且嫁妆很多,一旦家里有两三个女娃,不但孩子遭殃,连女娃的母亲日子也异常艰难。
因此兰草生态园在招募女匠工时,会对那些家中女娃较多的农户稍微倾斜。
幸亏台风来临前,谭璇让人将贵重的兰草品种搬到莲花寺,否则定损失惨重,看看山上东倒西歪的林木就知道了。
农家女孩没有那么多避讳,华朝对女子的束缚并不苛刻,像什么裹足、不可随意迈出大门等陋习都不存在。
而且农户种种限制的更为宽松,因此园子里女匠中虽然有不少是未出阁的女孩,但当谭璇步入园内,并未让她们蹲在油布棚里避嫌。
少女们不敢直视风姿俊秀的县令大人,只偷偷趁人不注意用余光瞄几眼,成过亲的婶子嫂子婆婆便没有那么多羞涩,当谭璇走过,捂嘴笑着同身旁之人夸赞几句。
“这是俺见过的长得最俊的县老爷。过两年俺家姑娘能找个有知县老爷一半体面的,俺睡觉都能笑醒……”踮起脚跟的某婆婆道,眼冒星星,目光一直盯着谭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