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湘认出站在灯柱下的人正是叶崇磬,“哎”了一声,声音很轻柔,问他:“怎么不在病房里呆着?”她朝他走过去。
长椅在一片连翘前,连翘正开的灿烂,密密的连枝子都看不到,只见了一棒一棒的黄色花朵。夜里竟比白日更好看似的——她见叶崇磬穿着淡色的病号服,外面套了件毛衫,也许是这几日在这儿休息的好,此刻看上去倒挺有精神的,看着她的时候,也是平静温和的表情,就像微微夜风里静静开放的花,不动声色的……她看看他的脚上。
“你怎么在这儿呢?你伤在脚上呢。”她小声说。
叶崇磬的目光跟着也落下去。他那对大脚盛在舒服的拖鞋里,看上去并没有明显不妥当。他说:“那我都说了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会住院嘛?”屹湘抬头,“你还不早告诉我。”
叶崇磬无声的笑了笑,“不也知道了。”
“在这儿坐会儿?”屹湘问。时间晚了,她担心他会着凉。
“进去吧,整楼里就我一假病人。楼下会客室空着呢。”叶崇磬说着,要接过她手里的纸袋。屹湘不让,他还是拿过来。“又不重。”他说。
屹湘只好让他拿,倒把他的外套换过来,走在他旁边,想一想,又笑道:“我真得忍住了才能不搀你。你这脚就是再没关系,我也没想到还在住院的人会在花园里乱晃……”
叶崇磬让她走前面,“这里面七拐八弯的,不太好找。”
“不好找?太好找了!他们说你在协和,我就猜到你住这片儿。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顺藤摸瓜的找来。”屹湘笑道。说着便进了门。
“也是。可把我安排这儿来了,倒显得严重了似的。”叶崇磬说着,晃了下他的长腿长脚,“其实我健步如飞。”
屹湘听他这么一说,想起佟金戈说的那笑话来,忍不住一笑,说:“你这么说,我可以少愧疚一点儿。”她说着看了眼值班室。
“没关系的,他们要是说十一点关大门,保准十二点也不会真的关。”叶崇磬微笑,示意旁边的会客室,“前儿金戈他们在这儿打牌打到快一点才被轰走。”
会客室布置的豪华舒适。这时节暖气开的还很足,一走进去,热烘烘的。
“佟金戈是到哪儿哪儿不得安生。”屹湘说着,坐在沙发上。屋子里热,她把大衣脱了下来,招手让叶崇磬坐下来,从带来的纸袋中拿出几个硬塑盒子来打开,另外有纸碗,盛着薄薄的热粥,说:“爆双脆、烩银丝儿,烤羊肉串,还有小米粥。我琢磨着这几日你肯定吃药膳吃的难受着呢。”她递给他筷子。
叶崇磬拿过筷子,问:“你怎么知道?”他打量着屹湘。黑色的丝绸礼服,上面密密匝匝的蕾丝领子齐着下巴,下面裙摆甚长、她一坐,穿着高跟鞋的纤细的脚都被裹了进去,袖子更是齐着掌心……她觉得不得劲,将袖子略略的挽上去一点。也只露出短短一截皓腕。
他想,今天她这礼服穿的,保守也保守到了极点。
“崇碧给我带过叶伯母炖的当归鸡呀。据说是家传的方子。你都伤筋动骨了,还不得给你上一个台阶好好儿补?”屹湘微笑。
叶崇磬笑了笑,说:“什么都淡。”
屹湘只是笑。所以她才问,他要不要吃点儿新鲜热辣的。尽管时候已经不早了,吃这些不太合适,可仓促之间,当她看到那小店的灯光,就觉得该当这样。此时见叶崇磬喝着粥,那愉快的样子,她也觉得自己是做对了。
外面有动静,她往外一看,说“等等,还忘了呢”,就用干净盒子包了一半羊肉串出来,说去送给值班员,“好吃还是很好吃,我没让加辣椒面——可惜现在改了电烤,原先这老板还是老板的儿子的时候,碳烤羊肉串可是一绝!你快吃啊,凉了真不好吃了……我马上回来。”她说着就转了身。
叶崇磬舀粥的勺子在碗沿儿上轻磕了一下。
第十章春风沉醉的晚上(八)
裙摆长,她一挪脚步,挪的有点儿不合适,踩了一下边沿,只好一手端着盒子,弯身提了一下裙……背上的那一线裂纹开的便更大些,一片雪肌若隐若现……她只恼那裙子这会儿给她找麻烦,刚低声的嘟哝了一句,耳边的碎发又落了一绺下来……她顾了脚下顾不得头上,待抿了鬓角理好裙子,才踢踢拖拖的走了出去。
叶崇磬搅着粥碗里的粥。小米粥是糯糯的、稠稠的、热乎乎的、有着扑鼻香气的。他不太爱吃粥的,这会儿端在碗里,水蒸气腾上来,脸上都热了……他把碗放下。
屹湘回来,见他只顾坐着,问:“怎么了,不好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