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人类不适合飞行。脚要落在地上,眼睛要看着脚下。
吃着面,岑樾想起一个相关场景。
有一次两人一起过夜,他趴在枕头上摆弄给周为川买的香水——他知道周为川从来不用香水,但每次看到和他相配的,还是想给他买。
“周为川,你怎么从来不送我礼物?”他放下香水,挪到周为川怀里,开玩笑道:“怎么只有我看到星星月亮都想摘给你?”
周为川闻言笑了,用同样的方式作答:“因为我摘不到星星月亮啊。”
“好吧,”他不乐意地哼哼两声,拉过那只宽大的手掌,放到小腹上,颇有种可怜巴巴的意味,“我饿了。”
“家里只有挂面了,想吃吗?”
他说要,然后从床上跪坐起来,作势要周为川背自己。
——周为川不送礼物,但给他煮过很多次面。
周为川身上已经看不出从落后县城走出来的痕迹,像一棵独立挺拔的树,没有人会追究他的出身,只看得到他为自己书写的底色、积累的厚度。
他不是幻想家,懂得如何踏实地生活,同时也不会任由无趣的现实淹没一切。
他喜欢钢琴,喜欢读诗,理解岑樾的天马行空,在许多时刻和他共振。可他又是冷静的、理智的,他不能像岑樾一样随心所欲,在自由度之内,他有自己的追求和秩序,剩下的一切都需要控制成本。
对于岑樾来说,爱上周为川和因为他难过,都是太容易的事。
从面馆出来,岑樾继续在街上闲逛。
这里是真正的济平,一个很典型的北方县城,虽然表面上平平无奇,但如果想要了解它,每个建筑、每家店面里,都藏着值得为之停留的故事。
岑樾先是找了家评分还可以的酒店,粗略看了眼房间,还算过得去,便将旅行包放下,拿着房卡去下一站。
他没有目的地,所以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是他的目的地。
他路过了手机维修店和理发店,因为自己需要换手机屏幕,头发也有点遮眼,所以各自停留了片刻,但考虑过后,还是离开了。
他在国耀商厦的小商品一条街里买了两个小号抓夹,洗脸的时候可以把头发束起来。
他看到一家琴行,橱窗里摆着一台黑色立式钢琴,看起来质感很差,琴盖上甚至落了灰。他推门进去转了一圈,无人理会。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座城市走得越多,他就越觉得自己和周为川之间确确实实差着一步之遥,这让他感到些许失落。
情绪归情绪,他不会放弃。
他可以把靠近周为川当做一场冒险游戏,只是倘若游戏中没有类似于开宝箱和金币奖励的环节,让他一个人完成任务的话,会很难熬。
比如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和周为川联系。
担心直接拨电话过去会打扰到他,又知道他没可能会主动。
夜幕降临,岑樾抱着膝盖,坐在马路沿上消磨时间。
身后的发廊传出短视频平台火爆的翻唱歌曲,形形色色的人从身前走过,说着拗口的方言和土话,街对面的服装店里,两个人正架着手机和补光灯直播。
入夜后气温骤降,寒意丝丝缕缕地浸透。
岑樾坐在路边,鼻尖很快冻得通红,路人也频频回头看他,仿佛看穿他是异类,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站起身,到马路对面买了一包糖炒栗子。
刚出锅的栗子还有些烫,揣在兜里刚好用来暖手。
国耀商厦背后有一片低矮的住宅楼,在岑樾回酒店的路上。他看到有几个小孩在路灯底下玩卡牌游戏,说输了的请客。
不知道周为川小时候会喜欢玩什么。
一局结束后,其中一个小孩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十块钱,被另外几个起哄着,一块跑进旁边的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