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从回忆中醒转,努力的转头看着母后,她似乎又瘦了些,又苍白了些。
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徐近雅总是把楚唯抱在自己的永宁宫,白日无事,就给女儿读些经史诗词,倒也乐在其中。
“母后,抱抱。”楚唯应景的张开双臂,自己前世也曾为人母,当时因她是南楚公主,齐逸对她诸多防备猜疑,她因为轩儿的身世惴惴不安,对齐逸也是能躲则躲,加之轩儿胎中带着弱症,整日不离汤药,除了给皇后的晨昏定省,前世的楚唯几乎不曾主动走出重喜殿。八年的时光中,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就是轩儿时有的亲昵。
此时面对着重病缠身的母亲,楚唯唯有刻意拿娇拿痴来宽慰母亲。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接着是宫女灵书的几句低语。
徐近雅原是天下四大宗派之一灵剑山庄的大小姐,六年前嫁于楚氏门阀嫡长子楚昭,灵剑山庄的婢女皆以‘灵’字为名,这灵书便是母亲闺中时候的贴身丫鬟,当年陪嫁共有八个丫鬟,其中年纪最长的灵云,就是现在的徐嬤嬤,再加上灵书,其余六人都在几番动荡中殒命。
如今徐近雅虽贵为皇后,但到底重病缠身,心也淡了,永宁宫中宫奴宫婢数十人,却从不叫到跟前伺候,只拖着徐嬤嬤说说闲话,偶尔写写画画。
永宁宫向来安静惯了的,徐近雅听到声音不由得朝外看了一眼,徐嬤嬤立时会意,唤道:“灵书,什么人在外面?”
灵书闻声挑帘进来,因是从小跟来的,又兼徐近雅素来宽和,灵书倒也不拘礼,笑答道:“哪有什么人,不过是御书房的小顺子来传话,说是皇上还在与大臣议事,中午就不在咱们宫里摆饭了。”
确实再平常不过的,楚唯却感到母亲的手臂微微一僵。
午间,楚唯躺在寝殿借翠轩的雕花大床上,望着焕然一新的宫室,以及各处摆放的珍宝古物,这些都在提醒她,马上要迎来自己的周岁礼,七月初一,她的生晨,过了生辰,就迈进了两岁的门槛,而母亲,就是在这一年的隆冬薨逝。
徐嬤嬤说母亲是终年体虚、积重难返,油尽灯枯而死。
前世她也一直以为是这样,直到九岁那年她无意中听到的那段对话。
那天是母亲的忌日,父皇要所有的皇子公主尊母后为嫡母,是以二皇子也就是楚国的太子楚晨、三皇子楚凌、四公主楚黎和她一起祭拜母后。
想到这里,楚唯不禁有些唏嘘,前世父皇曾经如此宠爱自己,以致要求皇子们也要尊自己为长姐,是以楚晨明明是长子,却只能称为二皇子,为此父皇甚至和御史台僵持了好一段日子。
那天,祭祀完毕,几位皇子公主都亲昵的随着各自的生母回寝宫。楚唯望着母亲的灵位一阵难过,便找了个由头偷偷跑去永宁宫。自母亲薨逝,父皇便下令封禁永宁宫,后来册为皇后的万氏自始至终都没有入住这个由来已久的皇后寝宫。
永宁宫里有许多母亲的画像,都是父皇亲手所作。这也是孩时的楚唯对母亲唯一的印象。
在去永宁宫的路上,经过一处屋所,叫做撷芳斋,是闲置的。
隐隐有人声从墙内传出,楚唯本不曾理会,却突然听到‘徐皇后’的字眼。
涉及母后,楚唯就停下脚步,留神听去。
“姐姐今天若不当值就留下陪我吧。”一个小宫女央求道,声音婉转中带着一点湘南的口音。
“这撷芳斋又没有主子,你不过是看着殿门,哪里需要我帮忙。”另一个小宫女的声音。
“可这里挨着永宁宫,今儿个可是徐皇后的忌日。”
“这有什么,徐皇后素来宽厚。”
“可是,可是……”湘南口音的小宫女有些吞吞吐吐。
“可是什么,我先走了,我屋里还有些活计。”
“姐姐留步”,湘南口音的小宫女像是拉住了另一个小宫女,顿了一下低声道:“听说,听说徐皇后是被皇上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