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醍有点郁闷:你这么年轻利索,对盼望美差的龙哥很不友好知道吗?对方显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帮龙醍做完访客登记,再次用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拦住了去路:“不好意思,外车不得入内。”龙醍对这位保安哥哥的印象又差了一点,拧把原地掉头,把那台随时会散架的老爷车停在了修剪整齐的绿墙下,抱着头盔回到大门前,朝微微皱眉的保安咧嘴一笑:“劳驾帮我看着点车,谢了。”保安:“……”就你那破车扔路中间都没人要,我帮你看着谁?拾荒的流浪汉吗?龙醍找到未来老板所在的七栋,只见院外停着两辆搬家公司的货车,大门敞开,工人正在往里搬东西。他跟在工人身后进了院子,打眼一扫就知道这里的主人是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甬路两侧的冬青墙刚刚修剪过,冬季几乎用不到的休闲桌椅是新更换的,观赏鱼池虽然没有放鱼进去,但明显清理修缮过。龙醍跟在搬东西的工人后面走上台阶,发现入室门的电镀层也是新的,工艺很好,味道很轻,想必这两扇门上的花费就不低于他整月的薪水。龙醍把捞在手里的头盔抱在左臂下,腾出手来理了理头发和衣领,这才走进屋子。客厅里堆着六七个大纸箱,才搬进来的钢琴还包着毛毡,桌椅摆设也用防尘布苫盖着,地毯沾了些灰色绒毛,还有一只不知哪位工人掉的鞋套,看着有些凌乱。不过搬家嘛,乱点在所难免。龙醍在身材壮实的搬家工人中间看到一个小巧的女孩子,对方正忙着指挥工人放东西,听声音就是之前和他通电话的人。龙醍走上前,展开礼貌而不失帅气的微笑:“你好,我是龙醍,刚刚给贵公馆打过电话。”女孩略微打量他一番,回了声请跟我来,步履快而轻的引着龙醍去了书房。挑高四五米的大书房里,老管家正在拆装着书的纸箱,循着小女佣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意外的龙醍,笑容和善的说:“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些书放到上面去。”龙醍什么都来不及问就干起了活,老管家站在梯子下往上递,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微喘着气说:“下来歇歇。”龙醍干的正起劲,头也不低的说:“没事,我不累。”老管家仰头看着木梯上的年轻人,有点哭笑不得:“那你自己弄吧,我得坐下歇会。”龙醍低头看看捶着腰走开的老管家,利索的退了下来,帮老管家搬了把椅子到窗边,笑嘻嘻的说:“您坐。”老管家坐下来,歇了口气才道:“厨房有喝的,自己拿。”龙醍这回学聪明了,不渴也不说,出去没一会就端着添了热水的紫砂杯回来了。老管家接过自己都不记得随手放在哪里的杯子,呷了两口茶,又歇了歇,才开口:“人老了就是讨嫌,帮不上忙,还给人添乱。絮絮叨叨的倚老卖老,亏得四少爷不计较。”龙醍没找到第二把摘掉防尘罩的椅子,就坐在了没拆封的书箱上,闻言眨巴眨巴眼睛:“四少爷?”老管家一笑:“就是先生,他行四,老爷夫人还在的时候少有人叫他名字,下面的人叫四少爷,家里人叫小四。”龙醍点点头表示了解,心想:原来神仙叔叔有个这么接地气的小名,是怕他太仙了人间留不住吗?老管家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人老了,脑袋也糊涂,成日丢东忘西,说不准哪天出门买个东西连自己都丢了。我想着是时候退下来了,把这位置让给得力的年轻人。四少爷也允了,但只让我退下来,不许我搬去养老院。他那是可怜我这孤老头子,不忍心我孤零零的死在……”龙醍“嗳”了一声:“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多晦气,快呸呸。”老管家被逗笑了,朝年轻人招了招手:“来这边坐。”龙醍抬身,拖了下屁股下面的纸箱,塞满书的箱子少说有六七十斤,又没个趁手的位置施力,一下没拖动。他没再浪费力气,起身走过去,在老管家斜侧蹲了下来。老管家把杯子交到一只手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孩子,别听我这老头子自说自话。四少爷的心思,漫说我这个老糊涂,就连他那三个哥哥都未必摸的准。”龙醍愣了愣,琢磨过这番话意指何事,并没有急于欢喜或是追问确认,只点一点头表示明白。老管家发现这孩子着实讨人喜欢,自信,但有自知之明;聪明,但不自作聪明;看似莽撞,其实自有分寸;知道何时何事应当宣之于口,何时何事心领神会即可——就像当下这般,既不让人尴尬难堪,也给自己留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