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补空白了几十年的记忆是一件缓慢而痛苦的事情,元安接受了父母已逝的事实之后,开始不断追问自己沉睡之后父母的情况,父母做出的许多决定,乃至父母去世的无数细节。她迫切地想通过无数个问题的答案来拼凑出父母留在世间的痕迹。
何尊作为实t化的超级计算机,事无巨细地回答了她的每一个问题,答案详细到了某一天的某一小时、某一分、某一秒。
然而无论元安如何追问,她的父母元修、扶光注定不可能重回世间了,不停流淌的光y带走了逝者留下的一切痕迹。
何尊注视着她红肿的眼眶,启动了自己的保护程序,“老师和元先生去世后,我遵照他们的要求举办了一场十分简朴的告别仪式,把他们安置在了他们期望的地方。他们给你留下了许多宝贵的东西,包括你现在的身t,包括我,还包括一些你暂时不知道的东西。他们希望你健康快乐地活下去,也叮嘱我务必保护好你。”
元安蜷缩在沙发里默默流着泪,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我们的时间很充裕,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会全部详细地告诉你,但是不急于眼前的片刻。现在是晚上22点14分,我们该shang休息了。”何尊半跪在沙发前的姿势和开始谈话之前没有半点区别。
元安微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何尊接收到了她心脏内探测器的检测结果,轻声问她,“心情不好,不想睡么。”
“哭得有些头疼,可能会睡不着。”元安的声音里多了一点嘶哑。
“嗯,我们先去卧室。”何尊抱住她,稳稳地站了起来。
卧室同样大得有些空旷,不过点缀了几件jg致的内饰,整t而言简洁而不失温馨。一张宽大的四柱双人床占据了正中央的位置,床边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何尊把怀里的人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俯下身,撩起她的长发准备编成松松的麻花辫,“室内的温度合适么。”
元安点头。
“床垫的柔软程度呢。”
元安继续点头,视线落在虚空的某处,没有任何变化。
何尊轻柔地编着手中柔软的发丝,“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位于西北的一片基地,四周是荒无人烟的野地,没有值得观赏的风景,所以房间没有设置窗口。”
他动作娴熟地编好了麻花辫,“过几天等你适应了环境变化,我们就搬回老师和元先生为你修建的那套院落里。”
元安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她抬起头望着他,“我可以回去么。”
“当然。老师和元先生是为全联邦带来新纪元的英雄,你是他们的nv儿,自然享有非同寻常的地位。”何尊看着她眼中的一泓泪光,替她解开了睡衣的纽扣,“我作为老师唯一的学生,自然也会完美地执行老师的所有安排。”
“妈妈……”元安再次陷入了对母亲的追忆中,肢t下意识地配合着何尊脱掉了睡衣。
何尊折好睡衣放在床头,放下厚重的床帐,坐在了她身旁,“该睡觉了。”
元安坐在陡然昏暗下来的光线中,看着他脱衣服的动作,“陪我一起睡么。”
“当然。”何尊脱完衣服,躺下朝着她张开了双臂,“无论何时何地,我们绝不会分开。”
元安默默躺下,何尊收紧双臂把她抱进了怀里。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前额,“晚安。一切放心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你。”
元安靠在他x前,听不到心跳声,但是久违地感觉到了柔软和温暖。自从有记忆以来,她的大部分光y花费在了医院里。消毒水g燥刺鼻的气味,常年低温的室内环境,手法娴熟、脚步匆匆的医生护士构成了她的全部世界。
她看得懂父母藏在笑容后的焦虑和担心,所以每天拼尽全力地活着,无论流进身t里的药ye带来了怎样的痛楚她都期盼着自己能够看到继续吃r0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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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空旷的房间里,唯有巨幅屏幕上一行行不断显现的字迹散发着微弱的蓝光。闪烁的冷光隐约g勒出了屏幕正前方的沙发,以及沙发上一坐一躺两道身影。
何尊稳稳地抱着怀里沉睡的元安,视线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屏幕上不断刷新出来的连篇废话。
虽然新历元年已经是历史书中的遥远年代了,老迈官僚的喋喋不休却和旧时代没有任何改变,每周举行的平淡例会无一例外地塞满了他们僵化腐朽的傲慢发言。
他作为联邦的一号超级计算机,即便厌恶这种毫无价值的会议,也必须准时赶到会议室,激活自己的身份标识,然后坐在原处听完那些官僚的全部废话。
元安不想一个人留在卧室,他同样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所以她选择了和他一起过来在会议室里补眠。
何尊低下头注视着元安平静的睡颜。昏暗的光线并不能妨碍他的视线,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微微起伏的x口,以及脸颊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她脱离维生舱后,肤se褪去了过去的惨白,变成了透着浅粉的白皙模样。消瘦到骨骼突出的身t在特调营养ye的补充下渐渐覆盖了一层柔韧的肌r0u。心率稳定、呼x1音清澈,身t的状况堪称日新月异。
换句话说,她适应新身t的速度远胜过了老师的预估,以至于老师留给他的护理手册、康复训练都没有派上用场。
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巨大的红se感叹号,散s出的红光照得元安不自觉地往毯子里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