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周巡都在装醉,装的十分不像,关宏峰也没揭穿,任由那个人在自己胸口乱蹭,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只顾把人扶稳。
看着满桌子的菜,前一秒还‘醉着’的人眼里立刻精光起来,连耷拉着的肩膀都直了。
“点这么多干嘛,又吃不了。”周巡在桌上戳戳筷子,食指大动。
食不言寝不语,周巡一顿饭吃的跟非洲难民一样,不知道是挨了多久的饿,只顾得上跟服务员说了好几回“再来碗米饭!”,汤都不知道续了多少次。
关宏峰在周巡吃第二碗饭的时候就吃饱了,坐在原地惊讶于周巡的食量。他插着上衣的兜看着周巡吃,时不时的帮他盛个汤、递个纸巾什么的,周巡也顾不上说话,翻个手腕摆摆筷子就当是说谢了。
关宏峰看着他脸上跟人打完架留下来的印子都不知道擦,确实像个非洲难民。
“今天谢谢你。”关宏峰等他似乎开始收尾喝汤溜缝儿的时候,张口说道。
“哎,这没啥,都是兄弟。”
“我是说上午那茬。”
周巡一愣,随即摆摆手,“嗨,那更没啥。”
“但这么做不解决问题。”关宏峰皱起眉头来,又变成了那个小老头的样子。
“嘿,”周巡乐了,低下头笑的颤了颤肩膀,“关队这给个甜枣又来一巴掌的。”
关宏峰摇摇头,没打算跟他争论,又点了几个菜,两荤一素,两盒米饭,慢条斯理的打好包放进塑料袋,让周巡提好带回去。
“以后别喝酒了。”关宏峰本想说看你瘦的,但他那个不喜欢直接表达感情的性子,让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周巡抬起头来,忽然觉得有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他艰难的往下咽了咽,于是也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好。”他慌乱的只顾得上点点头。
案子一结,各个环节都开始了收尾工作,关宏峰刚一来便立了大功,队里张罗着给他办个庆功宴,他想想说好,但能不能稍微过两天,这几天晚上有些事,想先处理一下。张队长拍拍他的肩,说没问题,那就先约下周了。
他们在说这个的时候,周巡正好在附近抽烟,就听了一耳朵,一下午都在那琢磨着他关宏峰大晚上的能去处理什么事儿,这听见了还不如不让他听见,徒增烦恼啊。
结果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就被关宏峰叫住了。
“这几天有点空,我来教你审讯,以后我负责的案子,审讯都你来。”关宏峰说道。
毕竟是领导,关宏峰也没问周巡有没有时间有没有安排,趁着周巡眨巴眼睛的功夫,就把他带到了一间空着的审讯室。
关宏峰让周巡在审讯的位置上坐下,打开了桌子上的小台灯,在他面前放下了一个本和一杆笔。周巡从善如流的盯着关宏峰看,看着他坐进了受审的位置,然后打开自己的手铐,把自己的一只手铐在椅子上。
“现在假设我前天在酒吧偷了你的手表,你觉得是我偷的,但你手里证据不足,你需要撬我的嘴,来吧。”
周巡吞了吞口水,他觉得关宏峰自己或许不知道他说出的这话有多暧昧。但他暂时没工夫展开这些心思,他周巡就算再不上进,有人掰开他的脑袋,上赶着教他东西,他不能再失去机会了。
入职的这两三年,要不就是打架斗殴,要不就是站在所有人后面看热闹,周巡早就把警校那点儿东西忘的一干二净,他额头上渗出了几滴汗,焦头烂额的拔开笔帽,又塞回去,又拔开,又塞回去。
关宏峰见状,慢吞吞的说道,“其实,审讯是一种沟通方式,和所有的沟通形式一样,过程中的问答存在着真真假假,想知道什么是假的,首先确定什么是真的。所以先问一些嫌疑人不大可能、或没必要撒谎的问题,通过对他语调、语速、措辞、表情、肢体动作等等的观察,来取得嫌疑人的心理基线,也就是说,我们要大致把握他说实话的时候会呈现出怎样的状态来。”
“好。”一大长串话让周巡皱起眉头来,但他还是点点头。
“没关系,我们有时间,别着急慢慢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关宏峰每天下班都会把周巡留下来,一间昏暗的审讯室,一把手铐,一个本,一杆笔。周巡脑子里没空去琢磨这冷冰的工作场所为何变得有些旖旎缱绻,他现在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里面,认真听着关宏峰对他的每一句指导。
因为之前耽搁了很多年,太久疏于练习,头两天周巡的状态并不太好,很多理论和流程规则都需要关宏峰重复很多遍他才能记住,要不就是会重复犯同样的错误。连他自己觉得自己的无药可救,就一块手表,问了两天都问不出来,思路总是被关宏峰轻而易举的就牵走了,简直丢人。关宏峰倒是出奇的耐心,把所有事情的根源和理由都掰开了揉碎了告诉他,一句句的教他说,告诉他要灵活运用,不要死记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