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又去人间看了一次,早已改朝换代,沧海变作了桑田。这回的王朝正是极盛,紫云绕顶,清气四溢。王孙公子们宽袍长袖蛾带高冠,手中常拿了把金漆玉骨的名家山水扇,身後的小厮再提了两笼画眉翠鸟,出行时是前呼後拥,回转时是後拥前呼。寻常百姓要避开让道,高门相遇就要当街比富,家里的白玉如意翡翠瓶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比,比不过就立刻摔了,这点小玩意儿本公子不希罕的表情。澜渊看得有趣,多留了几天,看他们成天来来去去地吟诗、清谈、作画、饮宴……一样是没事儿闲得慌。
澜渊闲著的时候就去找墨啸他们。墨啸是狼族的王,还是狼族少主的时候就和澜渊混到了一起。还有虎族的擎威、蛇族的冥胤等等,兽族的少主们比不得天界的二太子尊贵,不过,各自的无所事事倒是相似的,一来二去就勾搭成了上百年的酒肉知己。时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寻欢作乐。天界的老臣们对此颇有微词,连他的小叔勖扬天君也教训他,别跟乱七八糟的妖孽们混,浊了天族的仙气。澜渊一概都笑著点头说是,一转身,照样和妖怪们推杯换盏称兄道弟。
墨啸喝醉了,指著他厉声道:&ldo;堂堂天界的二太子,和妖孽恶鬼同桌饮酒,成何体统?&rdo;
澜渊放下酒盅,不说话。一把揽过身边斟酒的侍女,火辣辣地吻了下去,手掌贴著高耸的胸脯来回摸索到大腿。周围立时拍手叫好,一片哄笑声。
良久才抬起头,就著侍女的手抿一口酒:&ldo;就是这个体统。&rdo;
怀里的女子双颊泛红娇喘连连,他却摇著扇子,眼中一双墨中透蓝的眸,清明不沾半点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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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又轮到墨啸做东。
狼族的王住在一个小村庄的後山。地方偏僻荒凉了些,山中却林木葱郁,溪水叮咚,四时繁花胜景。
澜渊不急著赶路,一路看著景色一路缓步往里走。天宫中奇花异糙数不胜数,但是终不及人间景物来得自然讨喜。
走著看著,就听身旁一声怒喝:
&ldo;没出息的小畜生!&rdo;
声音并不响亮,但是那话里的怒气直灌进耳里就跟炸雷一般。
澜渊停住了脚步寻声去看,身边只有一棵榕树,枝干粗大,怕是要几个人才能合抱得过来。它在面前一拦,就完全看不到树後的景象了。
澜渊悄悄绕过了榕树,看到不远处站了个白衣的男子。只是一个背影,一头银白的发垂过了腰,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一点一点撒上去,光华隐隐,仿佛谪仙。
男子似乎十分震怒,说话虽是平淡却极是严厉:
&ldo;不识礼仪教养的畜生!先前我是怎麽教训你的?&rdo;
&ldo;还不认错麽?&rdo;
&ldo;这都是你第几次犯错了?&rdo;
&ldo;说!怎麽又犯了?&rdo;
&ldo;……&rdo;
手臂微动,几点寒光,就听到一阵抽打声和小兽的哀鸣声。树枝间停栖的鸟儿纷纷扑翅飞走。
澜渊看了一会儿,原先想走,转念一想,又起了一分好奇心。如果那个白色的身影转过身来,会是张怎样的面容?
於是跨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再次回身,斥责声和哀鸣声忽然都听不见了,一直背对著他的白衣男子正冷冷地站在他跟前。
白衣,银发,一双灿金的眼睛,里面的视线却又是冰冷冰冷的。手里还抱著样白色的事物,定睛一看,是只通身雪白的狐,闭了眼睛静静地蜷在他的臂上。
澜渊有些失神,呆呆地站著,不知该怎麽应对:&ldo;呃……这位公子,在下……&rdo;
&ldo;借过。&rdo;冷冷的两个字尚不及让他回过神来,白色的人影已经擦著他的身侧飘了过去。
前方,绿糙如茵,落叶旋舞,鸟儿扇著翅膀没入黑色的树影间;远处,密林重重,一望无际,耳边间或有溪水的淙淙响声和著雀鸟的啼鸣。澜渊又站了许久,手里的描金扇收拢又打开,低头,轻笑,扇面上的高山流水掩不住一双墨中透蓝的眼。
赶到墨啸的府邸时,他已是最後一个到的了,连住得最远的冥胤都到了多时。
被众人笑闹著强灌下三大杯酒,酒气淡淡地在脸上泛开。席间有歌舞助兴,女子柔细的腰肢在眼前扭动摇摆。轻纱下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一双水润的眼直勾勾地勾过来,红唇微启,舞得越发y靡。不愧是冥胤特地带过来的蛇族舞女,果然身姿曼妙,此舞天上亦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