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这不仅是因为我又爱上一个人,也因为,我终于体会到我爱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恰好爱我的感受。
我又想起欧阳峰,这次想起他,我发现我的心情淡了很多,不再有那种化不开似的忧愁,而是如今天的天气一样天朗气清,清明许多。他让我体会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却也让我同时体会到爱而不得有多痛苦。
我从那家公司离职的时候,欧阳峰还在公司,当我决定离开,我就知道,虽然同在一座城市,我们之间的距离可能方圆不到三十里,但我可能不会再见到他了,我跟他会彻底变成两个世界的人。我以后可能会找个差强人意的人共度余生,可能会过着不太称心如意的生活,但我只能这样走下去,因为有些事,不是说我努力一下就能争取到的,即使有遗憾,我也只能往下去。
然而我没想到,我会如此幸运,在我真切地体会过喜欢一个人的喜悦和失落之后,还能体会到双倍的喜欢,不,远远多于双倍。
小正太跟丽香阿姨的孙子玩吹泡泡去了,丽香阿姨家有很多空的吃泡泡瓶子,葡萄架下被那群小孩吹了很多泡泡。
奇怪,自从确定关系,虽然我们俩都能体会到对方对自己的喜欢,我跟施在宥反而更疏远了,我在他面前感到拘束、放不开,我开始想把自己不好的一面收起,把好的一面展示给他看,他呢?他倒没有我这种顾虑,不过他也觉得很诡异,他说他从没跟同事交往过。
“那你以前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多无聊才会问他这种问题?可是话已出口,我也不好收回,只好说:“放心,我绝不生气,我就是好奇。”
“算了,你现在是好奇,没准哪天会生气。”
“我哪有那么小气,我是那种爱扒人家历史的人吗?”
“你不要太高估你自己。”
“好吧,那我们俩都要对自己的情史保密哦。”
“你干吗想引起我的好奇心?”
我笑了,“看吧,你是不是也想知道?”
“那你想互相坦白吗?”
“算了,细节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他笑着揽住我的肩膀,我忙挣脱,“我可是告诉他们,你只是我同事的。”
“他们早看出来了吧?”他不以为意。
好吧,那我也就不注意了。
我们俩坐在葡萄架下的长椅上吃葡萄,葡萄架旁边就有个水龙头,菊梦嫂子给我们一个沥水篮就去忙了,我们摘了几串葡萄。
给小正太和菊梦嫂子的儿子一人挑一串全紫的葡萄,他俩又去乱跑着吹泡泡了。
我拿起一串葡萄,那串葡萄大部分都是成熟的紫色,只有几个是绿色,我问施在宥猜猜绿色的酸不酸,他说不酸,于是我让他张口。
“有你这样的人没!”他不满地说我。
我仍坚持,他只好张口把那颗绿葡萄吃下,他被酸得作出难吃的表情,我哈哈大笑。
他摘下一颗半熟的葡萄,让我张口,嗯?难道我要自食恶果?
我无奈吃下,结果也被酸得不行,菊梦嫂子家的青葡萄这么酸吗?
我们俩你一颗我一颗地挑自认为比较酸的葡萄喂对方,竟没感觉到无聊,小正太跑过来说,他也要尝颗酸的,我拣一颗半熟的给他,他吃下去呲牙咧嘴地走了,菊梦嫂子的儿子也跑过来说他也要吃酸的,要最酸的,施在宥给他一颗全青的,小孩咬一口,夸张地“啊”了一声,跑着去玩了。
我们俩大笑,他说这里很有夏天的感觉,我谈到曾看过的一部越南电影《青木瓜之味》,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镜头,是切开一个木瓜,露出木瓜白籽的镜头,那部电影的意像并没有很干净,却让人能真实地感受到夏天。
我对他说,我不会跟别人讲我看过的电影,不会用专业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看法,像电影公众号那样写的专业。
他却对我说,有自己的看法本就是一件很珍贵的事,比起专业的表达,表达出自己的见解和思想更为重要。
我深切赞同他这个观点,我对他说,他的看法跟我爸很像,并对他讲起我以前曾立志当一名创作者的故事。
以前我想当一名作家,这倒不是说我表现出多么出众的创作才能,而是当我看完《悲惨世界》(这本书是中学生指定读本,维克多。雨果的作品集是我妈唯一亲自买给我的书),我被作者的宽广胸怀和见识折服,那时我太年轻,看到不顺眼的的情节,总会批判书中人物,批判的角度不外乎伦理道德,但雨果他老人家总能保持一颗慈悲之心,就连最可恶的大坏蛋德纳第,他也能写出如果德纳第处在一个和平年代,是有可能成为一名开明乡绅的。还有后期马里斯对冉阿让的翻脸无情,以及养女珂赛特木偶般甘受丈夫摆布而冷落父亲,他也能用年老的人属于走向过去的事物,年轻人注定会遗忘来辩解,那时我想,如果有天我能创作出维克多。雨果的一部作品,那我也不虚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