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融世尴尬一笑,“双亲去世的早,都算我拉扯大的,难免偏疼些。”蒙炎笑道:“舅父要说的话?是不方便?我在场听吗?”荔水遥忍着没瞪他,软着声推他手臂,“外头?树上的樱桃都熟透了,你且去摘一些回来,让舅父舅母尝尝。”葛若素顿时侧目。萧融世连忙道:“如?何能使唤大将军摘樱桃,也罢了,本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但大将军既是你的夫郎,也不算外人了,我就说了,这朝堂上有政见不合老?死不相往来的,在一家一族之中也有意见志向不合的,我与你阿娘和大姨母便?是如?此。”说到此处,便?是长?长?一叹,神态晦涩。葛若素实在没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荔水遥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等着他慢慢讲来。蒙炎瞧她白玉似的小耳朵高?高?竖起,仿佛好奇心旺盛的猫,忒煞可爱,便?是一笑。“你外祖外祖母去世的时候,其实兰陵萧氏就只剩个空壳子了,还有个在我看来惹祸的‘兰陵萧氏出美人’的名?声,可随着你阿娘和大姨母及笄以?后,美名?远扬,慕名?前来提亲的人家还是极多的,最后,你大姨母做主,为自己和你阿娘选中了北海棠氏和荔氏。她们出嫁了之后,又过了几年?,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卖掉兰陵萧氏祖宅。”荔水遥微微张嘴,“把空壳子卖掉了……”萧融世点头?,“只因我看透了,家族末世,族中资源匮乏,整个家族人心涣散,各为一己私心,你争我夺,互相算计,如?同瓮中养蛊,这样?的家族外壳虽还在,内里却已经断绝了生机,不如?壮士断腕,把空壳打碎,各奔东西,就似一朵蒲公英到了成熟的时候,随风飘散各处,谁能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就各凭本事,也凭气运了。”“我阿娘和大姨母不赞成您卖掉祖宅,是吗?”“是。”萧融世低头?喝一口茶水,继续道:“她们觉得有兰陵萧氏的名?头?在,她们在婆家的地位才稳固,我卖掉祖宅,拆散家族,就是拆毁她们在婆家地位的根基,故此怨恨于我,至这几年?已是完全不与我通消息了。”葛若素面露讥诮之色,但她忍住了,对两个小姑,一句重话?也没说。荔水遥莫名?觉得自己与舅父同病相怜了,心里竟没那么难受了。“舅父可伤心?”萧融世沉默了下来。假哭“我心中亦有愧。”当荔水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觉不妙,陡然双手紧握。“舅父此话何解?”葛若素深呼吸,蓦的把脸扭向了外头。萧融世?叹气道:“她们顾虑的是,可我实在无能,穷途末路,已经没有法子维持祖宅的光鲜了,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漏雨,公账上?不但挤不出一点?来,盘账时竟出现了大亏空,实在是到了不得不卖掉祖宅的地步。”听到此处,葛若素蓦的转过脸来,“遥儿丫头,你可知那时候你阿娘写信来说什么?”荔水遥忽的就想到了荔红枝。“她写信来问族中可有长成的女孩,可高?高?聘财嫁出去!”萧融世?窘然涨红一张老脸,轻扯了一下葛若素的袖子。荔水遥偷望蒙炎,正与他四目相对,小脸也涨红了。葛若素自觉失言,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蒙炎便笑?道:“舅父好见识,壮士断腕,未尝没有枯木逢春之时,我打听着?,见真表哥在东海郡下广陵做县令,显诚表哥去年参加东海郡解试,得了第一,两位表哥都是胸有丘壑的人才,未来可期。我虽是个粗人,却薄有两分威望,一则可保见真表哥在任上?的政绩不被他人抹杀,二则显诚表哥将来倘若得中进士,亦可保其关?试授官时不被刁难,该得的官职不被抢占。”葛若素捏着?花神杯的手轻颤,“有大将军此话,便够用了,实在是感激不尽。”萧融世?经历家族变迁,生存的压迫,对世?情早已有了深刻的体察,早早的就把年少时的清高?孤傲磨灭了,顿时就笑?着?拱手,“承情承情。”荔水遥低眉垂眸偷一笑?,心想,我的枕头风还?没吹呢。想了想,又把话题扯回来,“舅母,阿娘大姨母埋怨舅父卖祖宅,不与舅父来往,舅父竟只自觉有愧不成?”提到这?个葛若素就有气,顿时就道:“何?止,还?将卖祖宅的银钱,与族中人分时,给她们又分出了两份,巴巴的送上?了京。不是我说,他傻了吧唧的,真正做到了长兄如父,对那两个妹妹,只知付出从?未想过索取,为她们着?想的也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