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那些甜蜜的、温馨的过往,还是后来他的失踪,甚至是外公编造的那个谎言。”
“母亲或笑或哭,一时喜笑颜开,一时痛哭流涕,可那都是她最生动的模样,与平常失魂落魄、仿佛灵魂出窍的她,截然不同。”
“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一半的她,深知哥哥必定是遭遇了什么,再也不能回家,甚至早已死去;另一半的她,宁愿相信哥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狠心背叛了她,再也不爱她了。”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令她煎熬、痛不欲生。”
“那些深埋在她心底的苦楚与绝望,毫无保留地全数倾泻在我身上。”
“或许,她的心结,早已不知不觉地死死捆绑住我,将我也一同拖入深渊之中。”
“所以,即便到了现在这一刻,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被爱的。也深刻意识到,我在谁的心里,都是可有可无的。可我仍要做完这一件事。”
“找到詹佑津,是母亲的心愿,可潜移默化地,似乎也成为我的枷锁。或许,只有当事情完全了结,我才能真正地,和过去的那些苦痛和解。”
梁屿琛顿了顿。
说到此处,他的内心依旧风平浪静。
这些过往,他已独自回顾过千百遍,亦早就筑起一圈厚重的心墙,轻易不会感到难过。
可当他低头,看到怀里的人眼睛通红,压抑着不断小声啜泣,这才有些慌乱。
“怎么了?别哭,好端端的怎么又掉眼泪?”
他不问倒好,一开口,程晚的泪水根本关不上闸,汹涌而出。
梁屿琛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柔声不断地安慰她。
“不哭了,好不好?”
“或者你告诉我,为什么哭,我下次一定不会再犯错误。”
“别哭了宝贝,我很心疼。”
却不料,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梁屿琛心乱如麻,只能拿纸巾给她不停地擦眼泪。
好不容易等她哭累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梁屿琛,谁说的,你不是,不是不被爱的,也不是,不是可有可无的。”
“以后有,有我爱你,有我心疼你。我不能,不能失去你的,你知不知道。”
梁屿琛彻底怔住。
那些被封锁的记忆,早已落满灰尘,许久未曾动荡过他的心绪。
每一次迫不得已回顾,他总试图用事不关己的视角去俯瞰,或加以强硬冷漠的态度去审视。
他自知,在这样一段心力交瘁而不堪回首的往事里,心软与自怜只能与懦弱相伴相生。他从不想要承认,自己于其中,是一个被同情、被可怜的角色,他不愿意屈服于它面前。
或许,那些受过的伤,吃过的苦,反倒是他生命中不屈不挠的烙印,那里印刻着他的尊严与自傲。
因此,从小到大,身边有许多人向他表达过同情,朝他投去安慰的目光,他一向是反感的。
可这一刻,当程晚哭着说出这一句话,他的心竟不可自抑地、柔软地、持续地、陷落下去。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酸的、麻的、或许还有点涩、夹杂一些甜。心脏剧烈地收缩跳动,挤压出层层迭迭的缝隙与褶皱。在那些不可见之处,似乎藏满了酸甜的果汁,随着每一次心跳的搏动,迸发向每一根血管,浸润每一个细胞。
梁屿琛胸口震颤着,沉沉地深呼吸,任由汹涌的爱意席卷。
只低头,温柔地亲吻她眼角的泪珠。
“程晚,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