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泽漱完,拭口丢开巾帕,起身道,“早些歇着吧。”
“蕴……殿下,殿下留步。”谢琼琚追上去,“今夜乃上弦月,月色朦胧,妾给您作画吧!”
“你方才唤孤什么?再唤一遍。”
“……蕴棠。”
贺兰泽便拐了步子,绕过一侧桌案,在靠榻上坐下,“有事你就直说。”
“我们、边画边聊。”谢琼琚走近他,理了理他衣襟,伸手点上他左鬓稍稍偏转了一点面庞弧度,“今个妾画您侧颜。”
贺兰泽由她摆弄,不应不拒。
谢琼琚退开身,回到丈地外的桌案前,铺开麻纸,在两端压好镇尺。转身发现贺兰泽竟来了她身畔。
男人手中一方墨砚衬得他青竹素指,愈发如玉润洁。
妇人指间兔毫乖顺伏贴,托举她五指玲珑。
他看她指尖笔。
她看他掌中砚。
时光一下回到当年那些琴瑟和鸣赌茶泼墨的好日子。
贺兰泽磨好墨,返身回去坐好,同谢琼琚给他摆弄的半点不差。
“孤明日陪你去把孩子接来,自己的孩子总没有养在别处的道理。”贺兰泽这几日虽赌气没搭理谢琼琚,但没少做实事,一直着人看着那处,保证孩子的安全。
谢琼琚才提笔,闻言有些诧异。
“上月里有一回在王氏首饰铺碰见她了,挺……”贺兰泽想起那日,莫名抽了口凉气,“挺伶俐的一个小姑娘。”
母亲哪里离开的孩子。
他还不至于如此心胸狭隘,容不下一个孩子。
谢琼琚黯淡许久的眼眸中凝出一道光,落笔勾勒他面部轮廓,朗声道,“不必如此麻烦的,妾明日自己回去便好,也能省些时辰,您晨起把银子给妾便可。”
落完笔,她抬眸与他言语,手中也未停歇。
画他,哪里还需看他模样!
“你要银子作甚?省何时辰?”贺兰泽一头雾水。
“……契约上不是都写了吗?”谢琼琚换了支笔上色,“妾送皑皑去红鹿山,让她在那处生活。”
“你呢?”贺兰泽蹙眉。
“妾会回来的,契约写了两年……”谢琼琚看男人骤变的脸色,手下有些打颤,“您没看契约吗?”
“您放心,妾会遵守约定的!”
“您……”谢琼琚看着贺兰泽起身,冷着脸向她走来,手一抖,笔跌在画上,晕出一滩墨迹。
“就是说,两年后你就走了?你从未想过要长长久久地留下来?”
贺兰泽确实没看过那份契约。
那晚不过是他口不择言的话。
他怎是买下了她?他们之间何论买卖?
这简直是对彼此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