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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乱起河东1518(第1页)

2024年2月20日第十五回闹事次日一早,众人刚吃完早饭,就听客栈的房间外忽然一阵吵闹。有人一脚踢开了门,从门外闯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许穆之。那许穆之一进屋,当即一声冷笑,对羽、兰诸人道:“郝惔之和我说你们几个来了定襄,还在帮人医病,我却不信有人真的这么大胆。没想到,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真敢到我的地盘上撒野,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他说话时,一脸横肉没有丝毫变化,让人不寒而栗。兰儿、兰英二女被他这一恫吓,忙躲到檀羽身后去。他们早知这许穆之是这里的地头蛇,如果他今天真要发狠,他们一群人都难得善了。檀羽正要回应,门外又进来一人,却是石文德,满脸堆笑地对许穆之道:“许住持且息怒,不知小医师他们如何得罪你了?你大人有大量,还请看在我的面上,饶过他们吧。”许穆之完全不为所动,继续冰冷地道:“饶过他们?在这定襄,还没有人敢和我许穆之作对。这几个小子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若不教训教训他们,只道我许穆之不是什么人物。”说罢,他一挥手,身后一群人就要冲上来对付檀羽等人。正此时,忽然一个小沙弥跑了过来,在许穆之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许穆之脸色立即一变。只见他犹豫了片刻,便对檀羽放了句狠话:“小子,咱们后会有期!”就带着一群手下离开了。石文德见状,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上前对檀羽道:“你们是怎么得罪许住持了,他可是我们定襄一霸,没人敢惹他。刚才我也是在法会上听说他正带人四处寻找两个外乡来的医士,我一猜就是你们二位,这才紧跟着赶过来求情。”檀羽奇道:“庄主说的‘法会’是指什么?”石文德道:“就是我昨天给你们说的,许住持要找县令的麻烦,所以在县衙前举行道会。”檀羽一听,心中顿感不妙,急道:“在县衙举行法会?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要不这样,兰儿和阿文再去一趟永宁寺,观察那边的动作。我与英姊、六兄去县衙看看。”兰儿不干了:“不,我也要去县衙。”檀羽便道:“那就阿文一个人去,我们去县衙。”说罢,四人便随着石文德,快步赶到县衙。当此时,县衙门前竟已聚集了数百人,全都席地而坐,气势甚是吓人。县衙的大门紧闭着,门前有个僧人正在向大家讲着什么。檀羽定睛细看,那不是郝惔之是谁。只听郝惔之道:“世人都说,为官一任,就当造福一方。我们县的县令祖上是羌人,既不是本乡世族子弟,亦不是鲜卑人的贵胄。他既不会考虑为民作主,也得不到鲜卑人给的好处,令我们比邻县交了更多的赋税、服了更多的劳役。如今在这煌煌民意之下,竟躲在县衙里做缩头乌龟,你们说这样的县令好不好啊?”下面数百人齐声答道:“不好!”郝惔之又问:“我们在这里让县令出来道歉,要不要啊?”众人又答:“要!”他讲话极富煽动性,这样的气势,绝非山野小民所有。看来这郝惔之的情况,要比檀羽现在了解到的还要复杂得多。这时,兰儿小声问旁边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道:“这不是聚众闹事嘛,你们就不怕官府降罪?”老者听得她问,转头笑眯眯地道:“没事,县令一向懦弱,很听许住持的话,而且马上就要走了,所以不会有事的。”兰儿道:“你们这样闹有什么益处呢?”老者笑道:“许住持在太原吃了败仗,如若不拿出些气势来,以后信众还怎么能听他的啊。”正此时,一个乡民站起来说道:“乡亲们,这狗县令要待到什么时候才肯出来。不如我们一同去敲门,把狗县令敲出来吧?”他一说完,就有几个年轻小子起身附和。几个人作势正要往前冲。“住手!”就听一人高声喝道。众人回头观看,说话者是一个弱冠,身形瘦小,皮肤发白,腰间佩着一枚红玉甚是惹眼,这人正是檀羽。檀羽刚一到这场中,立刻就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再加刚才老者回答兰儿的话,他明白了,这是许穆之想要趁如今天下不安之机,利用这些无知小民的血,引发河东之地的大混乱,其人便好趁乱起事。他来此地,就是来匡正乱局的,此时若再不出言阻止,便再无机会。只见他上前拦住那几人,喝问道:“你们不知公然冲撞官衙那是死罪吗?”为首那乡民问道:“这是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子,你管得太宽了。”檀羽凛然道:“几位请冷静一下,今天如果冲撞了县衙,日后朝廷追究起来,那是死罪。你们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们的父母妻儿想想。”谁知为首的却一脸不屑地道:“现在都已经是鲜卑人的天下了,哪有什么朝廷。就这狗县令,鲜卑人根本不会管他,他敢来追究?哈哈……”他一起哄,引得众人一起哄笑。“谁说我不敢追究?”忽听得县衙里传出人声,衙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看服色正是县令。那县令指着为首的道:“反正本县这官也做到头了,今日便要在尔等面前出出心中的恶气。”为首的初见县令出来,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忽然叫道:“狗县令出来了,赶紧上前找他算账啊。”便带着一干年轻人冲了上去。那县令见状,脸色吓得惨白,连连往后退。檀羽忙冲上去阻挡众人,口中不停地道:“大家冷静点,殴打县令可是要杀头的!”一群暴徒被刚才县令那两句话调起了怒气,哪里听得进劝,只顾向前冲撞。檀羽本就身体羸弱,哪里顶得住这些莽汉的冲击,登时被挤到了一边,衣衫也被扯烂。正此时,远处忽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不多时,便见一队官军赶到,将静坐的民众团团围住。那县令看见来人,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赶紧跑上去向为首的恭敬行礼:“步六孤丽将军,你可算到了。再不来下官这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那步六孤丽瞥了他一眼,骂道:“废物!被打了?”县令道:“差一点,你要再晚来一步,怕就要挨打了。”步六孤丽也不理他,只是上前看了看众乡民,问了句:“为首的是哪个?”檀羽闻言,忙朝人群中看,却不见了适才煽动民众的郝惔之,没想到这厮跑得倒快,看来他们果然是早已计划好的。谁知刚才冲撞县衙的几个暴民听到步六孤丽问话,齐齐地将手指对准了檀羽。这时刚上来扶檀羽的兰儿见状,怒道:“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良心?檀公子是上来救你们的,你们竟然反咬一口!”那些人却毫不理会。步六孤丽全无表情地道:“将此人拉下去,先打五十笞杖再说。”便有官军上来押住檀羽。兰英见状,一下慌了神,忙跪倒在地,哀求道:“将军,要打就打奴家吧?羽弟他身体不好,挨不住这许多板子。”言语中一片赤诚。哪知步六孤丽仍是无动于衷,只是挥手让官军行刑。檀羽此时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朗声说道:“英姊无需如此,不就是五十板子嘛。这板子不是打在我檀羽身上,而是打在这定襄县的县令身上,打在大魏的朗朗青天之上。”步六孤丽哪想到他竟说出如此铿锵之语,表情倒似软了下来,说道:“先放开他,我倒要听听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定襄县的县令固然懦弱无能,但被这数百个暴民冲撞,其手下不过几个差役,又能有什么作为?”檀羽身后的押解一松开,他便直接过去扶起兰英,然后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这才抬起头来。却见他脸上一股浩然正气,用并不大的声音威吓住全场:“你们这些鲜卑人不识仪礼,就由我来教你们汉人的礼数。作为一县之父母官,其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教化县民,让他们知礼法、明是非。如今,这定襄县因邪教戕害,无知县民深受其毒日久,这才不知尊尚朝廷威仪。归根结底,还是这地方官教化之政施行不利,才导致了县民的愚昧。如果今天真有人冲撞了官衙,头一个应该怪罪的,就是这县令,是他行政不利,才致生出此乱!”说罢,他将手指向了那懦弱的定襄县令。他的眼光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将那县令震得连退了数步。刚才冒犯他的围观百姓听到这掷地有声的喝斥,竟全都吓得呆住了。第十六回认亲这时候,檀羽感到自己已到了绝处,竟将全身的威势爆发了出来。那气势,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发自他这些年静心的积累。场中人群,全都被他气势震住了。就是步六孤丽,亦被他的气势所慑,只得言道:“你这话,不过是开脱之语。就算县令缺了教化之责,难道你这厮就不该被打?”檀羽冷声道:“自然是该打。大白天在这官衙之前与人扭打,就已犯了不敬之罪。”步六孤丽转头看了他一眼,奇道:“怎么?除了扭打,就没有别的?”檀羽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说道:“难道还有别的?那些暴民虽然意图冲撞县衙,可却被我强行阻住。县令做不到的事,只好由我这无关的闲人来做。所以将军刚才看到的,不过就是几个刁民在撕打,数百个围观百姓,仅此而已。”步六孤丽先是一愕,旋即大笑道:“你这厮口舌倒是伶俐。依你这样说,本将倒不该打你,反应给你个通令嘉奖、表彰你的功劳?”檀羽正色道:“将军何故取笑,难道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反而错了?”步六孤丽止住笑容,一声冷哼道:“迂腐的儒生,你还真以为如今仍是汉晋的天下?南方的岛夷可没把你当作同族。尔之罪,笞杖固然可免,刑狱却不可逃。此外,本将刚才还听到有人在辱骂朝廷,是吗?”他说最后两字时突然加大声音,眼神也看向了众百姓,引得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刚刚为首的暴民。步六孤丽指着那人,喝道:“就是他,拖下去五十笞杖!”便有军官上来将那人拖到一边,大板起处,立时皮开肉绽。那暴民痛得哇哇直叫,吓得旁边的民众全都傻了,丝毫不敢作声。五十笞杖打完,步六孤丽又道:“这里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关了。众军随我去永宁寺!”旁边县令忙道:“这数百人,县中的监牢也装不下啊?”步六孤丽闻言,唤了旁边一个军官道:“带一小队人将这些人好生看管,待我回来再说。”那军官答一声“是”。步六孤丽又转头再看了一眼檀羽,向他投来异样的眼神,旋即便率人往永宁寺而去。而剩下的官军,则围成一个大圈,将百姓们包在其中。被包围的百姓中,有不少是无知的村夫村妇,只因被许穆之等僧人蛊惑,才敢来县衙闹事。而今僧人们已经跑了,眼前却是手拿真武器、恶狠狠的鲜卑官军。他们很多人都曾经历过五胡之乱,见此情状登时吓傻了,趴倒在地哭闹起来。这时,也不知谁首先说了句:“若不是这位公子,我们今天怕是就要被杀头了吧?看他刚才和那将军一问一答,说不定他和那将军有关系,不如我们去求他救我们如何?”人群中立时有人响应:“对啊,对啊。”于是,百姓们竟三三两两来到檀羽面前,向他磕头。檀羽尚未答话,后面兰儿看不下去了,上前喝斥道:“你们这些人前倨后恭,真是讨厌之极。檀公子和那胡人将军步六孤丽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不要乱猜,赶紧走开走开。”说着,她竟伸手将那些人往外推。百姓们无奈,只得悻悻地往后退。那边檀羽则自顾自地扶着兰英,两人一起到了一个角落边席地坐下。兰儿赶走了百姓,也就到了他们旁边坐下来,然后说道:“檀公子,刚才你真勇敢。你又不是会武的侠客,为什么还敢挡在那暴民面前?那些人万一下黑手,檀公子就……”旁边兰英却叹了口气,道:“羽弟就是这样,碰到如此乱事,总会不顾一切。”檀羽见兰英脸先担忧神色,忙将她搂入怀中,安慰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可那永宁寺的僧人就是想利用百姓们一时的意气去冲撞县衙。一旦冲成功了,他们就是领袖,失败了,他们就逃之夭夭,受害的仍是百姓。千百年来,这一直都是这些人的伎俩。我来此的任务,本就是要阻止这场混乱,所以这时候,我不得不站出来啊。”兰儿和兰英听完他言,这才明白他刚才的做法是何用意,都情不自禁地向他投去敬慕的目光。檀羽又对兰英道:“可是,我真可笑,别说阻止混乱,就是自身,先在都难保全。我曾答应英姊要照顾你一生一世,也只是徒然让你受苦。”兰英双目含情,理了理他的头发,说道:“羽弟,不要气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五胡乱华、神州陆沉,这个乱局这样复杂,又岂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这是一个长期的任务,只有羽弟你持之以恒地去做才能完成。妾愿一直跟着你,陪你完成这一切。”檀羽听她这一说,刚刚降下去的自信,又重新升了回来。他坚定地点点头,又在她颊上轻轻一吻。兰儿在旁边,双手托着脸颊看着他俩,默默地嘀咕了一句:“檀公子坚强无畏,兰英姊深明大义,你们两个,好温馨噢!”檀羽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小女,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兰儿调皮一笑,道:“想你这个大侠也能抱抱我。”檀羽也是轻松一笑:“那可不行,男女有别……”“那如果我是你的亲人呢?”兰儿抢道。檀羽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愕然。谁知兰儿竟不等他答话,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口中一声轻呼:“阿兄!”这下变起突然,檀羽万没想到这小女竟如此开放,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兰儿旋即也感到这一下十分突兀,便放开檀羽,尔后又正儿八经地喊了一声:“阿兄!”檀羽被弄得一头雾水,忙问道:“等一下等一下,你是当真呢,还是在开玩笑?”兰儿便将他的手拉到自已的脸颊上,让他抚摸,柔声道:“摸摸看?”檀羽本想缩手,可却被兰儿硬拉着,刚一触及兰儿脸颊,檀羽手一颤,立时缩了回来。他有些迷茫地道:“这是……你的脸上还有易容?”兰儿微作一笑,方才伸手上脸,小新地揉了几下,便有一些粉粒掉下来。果然,她的侧脸与额头上用细粉作了特别修饰,虽然不影响没貌与笑容,却仍叫人认不出本来模样。如今她擦拭干净,檀羽再细细去看,这个人竟然是……“林儿!”只一瞬间,檀羽的眼眶中,泪水竟夺眶而出。他立时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将林儿、他日思夜想的这个小妹,拥在了自已怀里。这一拥,便再也不叫这个小女离开自已了。相拥多时,直到兰英提醒,檀羽才不舍地放开林儿,又仔仔细细地抚着林儿的脸,展颜道:“五年过去,小妹已经长成这样一个精灵可爱的模样。”他又转头对兰英道:“英姊,她就是我的林儿、我与你提过无数次的林儿。哈哈……”也许是一母同胞的缘故,自林儿出先后,檀羽和她总有一丝天然的默契,仿佛早已认识。这几天的接触,林儿的热情、果决、从容、善良,无一不打动着檀羽。所以在石文德庄上,檀羽才会动情地和林儿约定,要与她做一生的伙伴。可那毕竟只是一句简单的话,未来会出先什么状况,又有谁会猜测得到。此时他才居然知道,原来这个可爱女子竟是自已的胞妹。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用担新会与她分开,他们名正言顺、永远地在一起了。又亲近了好一阵,两人方才分开,檀羽道:“林儿,英姊和六兄你虽早已认识,但还是再正式认识一次吧,用你的真实身份。”两人相视一笑。林儿便向兰英盈盈一福,喊一声“阿嫂”。兰英也拉住她手叫一声“小妹”。林儿又转头对郑羲叫了声“六兄”,郑羲笑道:“真没想到,今天又多了个这样俊俏的小妹。贤弟,恭喜恭喜啊。”檀羽道:“六兄是我义兄,我之妹自然也是六兄之妹,大家同喜。”那边厢,石文德也过来道喜,檀羽自然又是一番客气。林儿拉住兰英的手,说道:“阿嫂,我们其实早就见过面了,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肯定会成为我阿嫂呢。六年前,我师父将当时受伤的阿兄背到那村里,第一个就见到在小溪边洗衣的阿嫂你,师父这才会把阿兄寄托在阿嫂家的。师父真是明智,为阿兄找到了这样好的贤内助。”兰英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要取‘兰儿’这化名,原来我们还有这样的渊源。那你师父就是羽弟当时的救命恩人?”林儿脸上显出兴奋的神情,“是啊,那时候的阿兄就是和现在一样的英勇呢。如果不是因为别的缘由,我那时一定现身出来和他做事。”檀羽则微愠道:“林儿明明早知我是阿兄,却为何不直接相认,让我狐疑这许多时日?”林儿神色忽有些黯然,叹道:“我又何尝不想提早相认。此时人多,等过后再与阿兄细说。”檀羽立时听懂了她的话,点点头不再多言。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杀猪似的惨嚎,原来是刚刚被打了五十板的乡民,正斜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五十板就是习武之人也受不了,又何况这些普通乡民呢。林儿自然地想起了檀羽讲的王叔和的故事,心下一软,便想去替那人诊治。她看了看檀羽,檀羽便点头道:“给他看看吧。”林儿抱以一笑,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两颗药丸出来,扔给那乡民,“一颗内服,一颗外敷。”那人见此,疑道:“你会医病?不是害我吧?”林儿有些不耐烦起来,问檀羽道:“阿兄,他不相信我,怎么办?”檀羽微微一笑:“随便他吧,尽你自己的力就好。”林儿奇道:“你不是说见死不救的人很可恶吗?”檀羽道:“子曰:‘以直抱怨,以德报德’。对于对自己不好的人,做自己能做的就行了,既不要处心积虑去报仇雪恨,也不要当个烂好人不分是非好歹。”林儿想了想,忽抱怨道:“好复杂,阿兄的标准太多了啦。”檀羽又是一笑:“其实标准很简单,坚持自己的本心就可以了。林儿是个善良的女子,坚持你自己的本心,就是最好的。”林儿还是有些不懂,又回头去问兰英。兰英笑道:“他身上的东西,是要慢慢学的,林儿不用着急。”林儿点点头,一脸幸福地说道:“阿嫂,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这么爱阿兄了。”她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向了檀羽。第十七回兄妹不多时,步六孤丽带着人马回来了。看守的军官忙上前行礼,步六孤丽道:“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啊。算了,都放了吧。”看守军官答了声“是”,便撤去包围。众乡民见包围已解,顿时作鸟兽散。

檀羽四人和石文德也站起来,便欲离开。忽听后面有人叫,回头一看正是綦毋。檀羽忙问:“永宁寺怎么样?”綦毋道:“刚才那位将军带人查抄了永宁寺,罪名是利用佛法教唆乡民聚众谋反。不过只抓了几个小沙弥,许穆之似乎提前得到了消息,不知去向。将军已经命人去追捕了。”檀羽沉吟道:“刚刚在客栈,许穆之听到小沙弥的报告,脸色突然就变了。我估计,那小沙弥就是给他报告步六孤丽来的消息。这厮果然是只手遮天,上面有人来立即就能知道,所以提前跑了路。”后面石文德却似有些兴奋地道:“那许穆之霸占着永宁寺多年,嚣张跋扈,县里没人敢说句不是。这下可好了,以后再不用看他的脸色。”檀羽道:“是啊,以后县民们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来重建永宁寺了?”石文德喜道:“檀公子所言不差,许穆之走了,永宁寺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一会儿我就去找县中的几个富户商议。”林儿忽道:“阿文,你手上拿的什么啊?”原来綦毋手上正拿着一根弯曲的铁棒。綦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道:“刚才永宁寺被查抄了之后,好多乡民翻墙进去抢东西。我记着林儿的话,说要进库房看看,也就跟着他们翻进去看,见这根铁棒有点像太原比试时,第一个僧人用意念弄弯的那根,就捡了来。”林儿道:“噢?我看看。”便拿过那铁棒来仔细观察,忽然恍然大悟道:“哦!原来这些人所谓的‘意念’是这么回事啊,比试的时候搞得那么玄乎玄乎的。”众人忙问:“怎么回事啊?”林儿道:“魏晋时,丹家魏伯阳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弟子,名叫狐刚子。他创造了一种‘炼石胆取精华’的丹术,从石胆中提出了一种叫‘矾精’的丹药,这种丹药有‘杀铁毒’之功效,十分厉害。永宁寺所用的,应该就是这种矾精,它能使铁棒迅速腐蚀。比试的时候只需要趁人不备,将药水抹到铁棒上面,铁棒一会儿就弯了。根本不是靠什么意念。”綦毋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那库房中的香皂也被人抢光了。”林儿道:“这下好了,不用我们再想办法如何去阻止太原郡民使用香皂,他们想用也没得用了。”石文德一拍手道:“既然大家的事情已了,不如就去我庄上小住几日吧。”檀羽道:“让英姊他们先去吧,我想和林儿单独待一会儿。”郑羲取笑道:“这真是兄妹情深啊。”綦毋奇道:“兄妹?”郑羲便把刚才的事说了,綦毋道:“我说林儿为什么对阿羽那么好呢。”檀羽微微一笑,众人便都离去,当地只剩了羽、林二人。檀羽道:“我们去滹沱河边上走一走吧。”林儿过来拉住檀羽的手,笑道:“好啊。跟着你,去哪儿都行。”两人就这样缓步而行,慢慢地在滹沱河边踱步。河并不算宽,但河水清澈,让人望之怡然。两人就这样静静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只河风在舒缓地吹着。其时已是黄昏时分。檀羽一路上都心事重重,此时方才开口道:“又是一个黄昏。”林儿有些不明就里,不知该如何回答。檀羽忽然转过身来,只见他脸色凝重,问林儿道:“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穿越者?”林儿似乎早知他要这般问,并无惊讶神色,仍是脸带笑容:“不是。”“那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神奇的事情?而且你还会易容术……”檀羽眉头紧锁,自从六年前那场战乱之后,他太害怕自己的小妹已被穿越者替换。“我的师父是个穿越者……”林儿紧紧握住乃兄的手,“阿兄握着小妹的手,是否有1悉的感觉?也许脸可以易容、声音可以模仿,阿兄用心感受。心,是不会骗你的。”檀羽一遍一遍抚摸着林儿柔弱的双手,他抿着嘴,沉吟道:“就是因为这双手,让我感觉太1悉了,我才相信你是真正的林儿。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一开始就相认,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你的秘团太多了。真是抱歉,我不该怀疑自己的小妹,可我就是这样……”他还没说完,林儿便伸手捂住他的嘴。她用深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兄长,她的声音也已痴醉:“阿兄素来谨慎,小妹焉能不知。小妹见到阿兄,何尝不想即刻与你相认,可我实在迫不得已。师父说,阿兄当年在赵郡时太过莽撞,让其他穿越者得知了你的存在,他们一心想要置你于死地。好在赵郡有陇西帮,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保护你,才不致有事。如今阿兄出门远游,脱离了保护,恐怕祸福难料。正因如此,师父才不允许我出来贸然闯荡江湖。不瞒阿兄,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所以你让你师弟回去禀报你师父,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檀羽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啊。躲着始终不是正道,既然出来了,就应该坦然面对。让师弟回去,一来是想让师父明白林儿的用心,二来也是求他再派得力战将来保护阿兄。师弟的武艺太过平常,应付平常小喽啰还行,真遇上高手却是无用的。”“我明白了。再和我说说你的师父吧?你怎知他是穿越者?”“一开始去拜师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只是在后来逐渐接触中,发现师父经常会写一些很奇怪的符号,我才察觉到不对。然后我就使了些小聪明,逼师父承认他自己是穿越者,还求他教给我那些奇怪的符号。可惜师父不肯教我超越时代的东西,他说那是违背原则的。阿兄,如果我猜得没错,不光我的师父是穿越者,你的师尊也是穿越者。牛盼春给我们安排的师父,肯定都是他信得过的人。”“师尊是穿越者?”檀羽闻言不自禁地一颤,“你这样一说,似乎有些道理。这些年我与师尊聚少离多,师尊主要是借眭夸眭夫子之口传授我学问。眭夫子有时候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仔细问他,他总说那是师尊教的。如果林儿的师父是穿越来的,那么我的师尊的确很有可能也是穿越的。”“我问过师父,到底他知道多少穿越者。师父说,他和牛盼春等四人是最早一批奉命来恢复历史正轨的。多年以来,他们已经接触过很多很多人,也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我知道,师父心里藏着好多好多秘密,但他极少给我和师弟说。师父觉得,他们经历的一些事已经改变了历史,所以他现在绝不能再做更多,否则就会对历史进程造成不可逆的影响。我私心里想过,如果不算光子和电子,牛盼春、师父和阿兄的师尊,这四位穿越者我们已经见过了三人,只差最后一位尚不得而知。经过了最开始的大浪淘沙,现在不像几年前了,很多穿越者也学会了隐匿形迹,与普通人实在很难区分。所以我们现在的任务比以往更重更难了。”“没错,我师尊虽然是赵李三杰、门人众多,可他却极少出现,连我也没见过几次。真没想到,我们的命数,竟会和这样离奇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也罢,既然让我们遇上了,就安然受之吧。我们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恢复天下的正道。林儿,你准备好了吗?”说着,檀羽再次将林儿搂入怀中。这一次,他不再有怀疑,心中的波澜也逐渐平静。此时的林儿,早已将自己的命交给了长兄。檀羽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能带给这个小妹什么,也许是艰难、困苦、逆境、折磨,可拥有着对方,将对方刻在灵魂的最深处,还有比这更好的吗?林儿在檀羽耳边轻轻地唤了声:“阿兄……”檀羽也是轻声问道:“怎么了?”林儿道:“我不要再离开你了,再也不要!”檀羽微微一笑:“不会了。”此时夕阳渐渐西沉。林儿斜靠在檀羽肩上,安静地说道:“太阳下山了。”檀羽道:“是啊,又是一个黄昏。已经六年了。”“好快,我们都已经分别六年了。”“是啊,六年前,同样是在这样一个春天,我们遭遇了生命中最大的劫难。也同样是在这样一个黄昏,我决定了静心苦读。六年了,我们都变了。”“但有一点还没有变,我们仍旧充满着热情,仍旧在追求着心中最美的东西。”檀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方,叹了口气道:“可我们的汉家天下也变了,变得越来越污浊,变得我已经不认识了。”林儿见他表情,微作一笑,然后也学着他的模样,叹起气来。檀羽见她如此,一脸诧异地看着她。林儿笑道:“我师父常说‘汉有国士不亡国’。阿兄,汉家的天下正因为有你,她才如此值得我去爱呢。”檀羽听完她对自己的评价,坚定地点点头,说道:“原来林儿是这想法。那好吧,那我就坚定地继续走下去,让这个已经污浊的天下因为我而彻底改变。‘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太阳落下去,明天还会升起来。明天,我们就继续我们的旅程。”“小妹永远跟着阿兄。”“那我这一生一定是快乐幸福的。”说着,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远方。那里,天已完全黑了。今夜没有星光,厚厚的乌云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第十八回弦歌正此时,天空突然飘下来几滴小雨。檀羽看看天,急道:“不好,像是要下雨了,咱们赶紧走吧。”于是拉起林儿的手便往山下跑,一边跑着一边雨就哗哗地下来了。从滹沱河到石府还有一段路,两人便在雨中狂奔。林儿忽道:“阿兄,我教你唱首歌吧?是我师父独自一人时很喜欢唱的一首,他说这是一千多年后的歌。”她说着便自己先唱了起来。千年后的流行音乐竟这样回荡在了古老的街市当中。“多么难忘,是你纯真的模样,突然的吻,弥漫着茶香。多么向往,梦想总是在他方,你说等我,不管多漫长……”回到石府时,夜已深了。两人都被淋得全身湿透,唤醒下人开了府门,便往石文德为诸人安排的西跨院跑去。房中兰英听得二人声音,赶紧出来将二人迎进门,转身取了干净衣服给他们换。二人各自进内堂换好衣服出来,兰英又拿了干布给他们擦脸。林儿温柔一笑,道了声:“谢谢阿嫂。”兰英也笑一笑,说道:“我去给你们煮些姜汤吧。”过不多时,兰英便端了姜汤进来让两人喝,一面问道:“你们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檀羽打了个喷嚏,说道:“就是去附近的河边走走。和林儿聊了一些往事,一时忘记了时辰。”兰英道:“县令苻达来了,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刚刚才走。”檀羽奇道:“等我?是什么事啊?”兰英摇头道:“他不肯说,只说明天一早再来。”檀羽道:“随他去吧,不管了。我想先睡了。”檀羽的瞌睡一向很好,拉上被子倒头就着。兰英笑了笑,替他盖好被子,便拉着林儿进了内堂,双姝叙了叙姑嫂之情,方才入睡。谁知睡到半夜,檀羽忽然爬起来叫道:“英姊,我好难受!”林、英二女忙穿衣起身来看,只见檀羽满脸的汗,上气接不住下气。林儿赶紧一号脉搏,方知乃是受了风寒,又兼连日劳累,檀羽的喘病又犯了。这半夜里也没处抓药,林儿只好替他先施了几针,让他能安睡一晚,等明日再下方医治。次日一早,林儿便起床为檀羽写方子。檀羽挣扎着起身穿上衣服,从怀中掏出王显给的药方交给林儿,说道:“这是那天让王医师开的药方,林儿你看看。”林儿接过方子仔细看了看,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又认真把了一下檀羽的脉,然后道:“脉浮数。这药方前四位发表,后四位疏内。内外兼顾,的确是好方子。只是……”她欲言又止,转而说道:“算了,也许是我多虑了。就按这个药方去抓药吧,我去叫阿文。”兰英在后面笑道:“林儿使唤起阿文可真是得心应手啊。”过了早饭时分,苻达果然又来了。听说檀羽病倒,他忙与石文德到西跨院来探视。见檀羽卧病在床,二人便在床边问安。檀羽在床上拱手道:“劳动县令亲自登门,草民惶恐不安。正想要请问太爷,昨天步六孤将军命人去追捕那许穆之、郝惔之等人,不知有结果吗?”那县令苻达祖上本是羌人,却因移居汉地日久,已经没剩什么羌人的本色了。只听他用字正腔圆的汉话言道:“据说那二人是往西逃了,将军职权有限,也没再追下去。不过他说现在这些沙门,真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他一定要将此事禀报皇帝陛下。”檀羽点点头,又问:“那不知县令今日来此,有何贵干?”这时,苻达方才正身一拱手,又斜斜坐下,脸上露出犹疑的表情,说道:“昨日里,檀公子临危相救有大勇,机巧应答有大智,与民开脱有大仁,如此大勇大智大仁之辈,堪称国之翘楚啊。”檀羽闻言心中一乐,昨天自己骂了他,他倒反而来说自己好话,真是奇怪,于是口中说道:“小人一介草民,哪当得起县令如此谬赞。”苻达道:“不知檀公子是否有意出仕,做天子门人呢?”檀羽疑惑他怎会问起这个,说道:“未曾想过。草民虽委身赵郡,却非正统李氏。虽也曾得郡首垂询,却因平日闲散惯了,与好友吃喝打闹还成,要登殿入仕,实在有些勉为其难。”苻达闻言竟似卸下了一个包袱一般,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小县今日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他犹豫片刻,续道:“是这样的。小县前几日接到录公传文,将小县调至仇池国天水郡下面的一个上邽县任县令,让小县接报后十日内便动身赴任。”檀羽奇道:“为何会如此突然?”苻达道:“小县也不知是命相不好,还是家世淡薄,为官这些年,总是得罪的人多,巴结的人少。檀公子有所不知,小县已经做过很多个县的县令了。这些县要么深处漠北,要么靠近南蛮。反正哪里的县令没人愿意去,就总会有人想到我。如今这上邽县,是在仇池国主杨难当的控制之下,只因地近氐羌,就有人想到了我这个祖上有羌人血脉的小吏。公子可能不知道,那仇池国虽小,势力却极复杂,魏宋两国都有派遣官吏,加之匪盗猖厥、民心不稳。小县虽有羌人血脉,实则早已归了汉地,在那里毫无根基,这可如何是好啊。”檀羽道:“难为县令了。”苻达忽而转笑道:“因此,今日小县这个不情之请,就是希望檀公子能屈尊充任我的谋士。小县家世清贫,为官也没捞到什么东西,实在是不敢开这个口啊。”檀羽道:“县令说哪里话,为官清廉那是天大的好事,有何无法启齿的。只是这谋士之请有些突然,请容我与家人商量一番再作决定,如何?”苻达道:“那是应该的,应该的。那小县这就回去了,静候佳音。”说罢便起身告辞离去。石文德也跟了出去,似是要找苻达办什么事。待二人走后,檀羽说道:“真没想到,会有人请我做谋士。你们觉得怎么样?”林儿道:“我记得那郝惔之说起过阿育王寺,就在离天水不远的岐州,刚刚县令又说他们是往西逃了,那他们就很可能是逃去了岐州。那两个人这样可恶,我很想去岐州看看,到底这个阿育王寺是什么样。阿兄,你就接下这谋士的邀请吧?”可旁边的兰英却忧心道:“只是昨天这县令显得那么懦弱,羽弟,他能当好吗?”檀羽道:“是啊,我也并不了解他。不过我昨天骂他,他却并不计较,反而来央求于我。看起来,他倒是个开明之人,想来这懦弱的性格也并非他的本意,只是能力有限,所以示人以弱。”兰英点头道:“既然羽弟你已经决定了,那就你做主吧。到哪儿我都跟着你。”檀羽握了握她的手,又笑了笑,这才说道:“其实,即使没有这谋士之请,我也本想要去岐州的。我们的目的是要匡正乱局、治愈人心,要完成这任务,就必须首先抽丝剥茧,将我们所有遇到的事、其背后的秘密调查清楚。此次定襄之行,让我们见识了那许穆之的嚣张跋扈、郝惔之的超高辩才,同时也知道了香皂的背后,必然还有更多的秘密。若我所料不差,这二人必定是揭开乱局之秘的关键之人。正如林儿说的,不出意外的话,许、郝二人必是逃去了阿育王寺,而且极有可能香皂也是来自那里。所以,我必须要去一趟,把这其中的秘密调查清楚。”林儿听他同意,当即兴奋地拍起手来。中午过后,苻达又来了。林儿见他来,取笑道:“你这县令来得可真勤快啊。是怕我阿兄不答应你吗?”苻达尴尬一笑,答道:“不是的。只因石庄主和几位县中富户想重兴永宁寺。我想着这是好事,也算我临走前为定襄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只是昨日永宁寺被查抄,很多东西都遭破坏。所以想来请檀公子为大殿的匾额赐几个字。”檀羽道:“我病中难受,此时拿不动笔,无法书写啊。”“无妨。檀公子撰几个字,我请人书写就是。”“那就‘其宁唯永’四个字吧?”“暗含‘永宁’二字……嗯,妙极!”苻达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启齿,林儿这小人精早看出他的心思,说道:“好啦,知道你想问谋士的事情。告诉你吧,阿兄已经同意了。”苻达闻言,大喜过望,突然长揖及地,说道:“谢谢,谢谢。”苻达走后,天又稀稀沥沥下起雨来,这雨一直下到入夜未停。林儿与兰英也就不出门,只在屋中陪着檀羽。到夜里,檀羽忽道:“林儿你不是会弹琴吗?何不弹上一曲解解闷?”林儿点点头,取过那张比她身体还长一些的古琴。琴名“水心”,乃是其师当年无意中得到的,想来恐有不少年头了,音色却丝毫未损。林儿展开琴来,端坐窗前,便幽幽地弹奏起来。此时屋檐落水滴滴答答地响,伴着琴声,让人感觉心情无比压抑。檀羽心有所感,竟拈了一首曲来:“病中斜坐听雨坠,一把瑶琴,奏出十年泪。纤指轻扬人已醉,阴云幻影浮生昧。隔世遭逢天道毁,侠骨仁心,只为生民累。何日诸夷朝海内,功成携手归淮北。”林儿听他吟唱,停了弹奏,若有所思道:“淮北,那是我们的故乡。”檀羽道:“是啊,客居在外的人,才会知道家乡的可贵啊。”林儿沉吟片刻,又抚了抚琴,便道:“这曲我用小石调来弹,阿嫂,你来唱吧。”说罢琴声又起,兰英就用略显低沉的嗓音,悠悠地唱了起来。(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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