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脸色黯淡了下来,顿了顿,对苏珊说:“你一会儿打电话通知林经理明天去外省参加为时一周的行业博览会,明天一早帮我约见这几个客户,让邱副经理也去。”“那林经理回来怎么说?”“在他回来的时候让他看到他办公室桌上的解聘书。”“理由呢?”“让林经理半年前的那笔回扣东窗事发吧。”苏珊点头,“程总,我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片刻,程澈叹了一口气,“记得那时候,我刚刚接管公司,年纪轻不服众,林经理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他。他是一位很好的将才,我给了他这个领域的最高的职位,可惜,他有了不符合他能力的念头,这样的念头很危险。”
程澈不再说话,转过头再次看向窗外。
车开到小区门口,程澈说:“不要开进去了,我走一走。”小区的物业很尽职,已经扫出了一条道路供业主走路,可是雪下得太大,扫好的道路立刻又覆上一层薄薄的雪花,程澈的高跟鞋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声音。
有一对儿年轻的爸爸妈妈带着孩子在雪地里玩,穿着红色斗篷的小姑娘很认真地对大人说:“爸爸妈妈,雪是不是甜的啊?”她的爸爸妈妈蹲下来帮她掸掉手套上的雪,笑着问她:“为什么你说雪是甜的呢?”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说:“糖也是白色的啊。”
程澈问自己,雪究竟是不是糖呢,为什么在自己的记忆里,雪真的就是甜的呢?
年轻的爸妈被小姑娘的话逗得咯咯笑了起来,她妈妈对身边的丈夫说:“琪琪今年六岁了,还没有见过下雪呢。”
这个城市,六年没有下雪了。
已经六年了吗?自己和明徵已经结婚六年了?
当初明徵出院后,程澈接管公司,几年时间公司渐渐驶上正常轨道,还了爸爸借的钱,又从几个股东手里收购了一部分股权,公司安全了,明徵安全了。
程澈提了几次想要把公司还给明徵,明徵都没有答应,这个事情就慢慢耽搁了下来。自从六年前明徵生病后,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不爱说话了,不再弹钢琴,不再讲笑话,自己不怎么笑,也不再逗程澈笑。
心理医生对程澈说,如果能做自己喜欢做的工作,可能对明徵的情绪会有正面的作用,于是明徵在小区附近开了一间摄影工作室,规模不大,但是至少是他的兴趣所在。
正想着往事,程澈一走神,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的一瞬间被人扶住。原来是明徵。他有些责备地问程澈,“天气又冷地上又滑,怎么不让司机送到地下停车场,要不是我在窗前看到你,摔一下可怎么办?”说着把手里拿着的披肩给程澈披上。程澈见明徵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就跑下楼来,她脱下披肩又给明徵披上,“你穿的太少,把披肩披好,我穿很多,我不冷的。”明徵和程澈就这样互相搀着往家走,像是一对真正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夫妻,可以相扶到老的那一种夫妻。
这天,程澈坐在办公桌前,苏珊敲门进来,把文件夹放在桌上,“程总,这是广告部提交的预算。”
程澈看着文件,纤长的手指却在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扣办公桌面。苏珊知道,这是程澈不满意的时候的动作习惯。
苏珊观察着程澈的脸色,但是她惊奇地发现,程澈脸上竟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给你说个事,公司困难的时候,打广告没有钱,可是不打广告产品就没有知名度,没有知名度消费者就不信任,这样销量就上不去,资金也回不来。所以,那时候为了打广告,我没办法了,只能想些旁门左道,就是那种既能达到广告效果又能少花钱的办法。只有一家公司没有直接拒绝我们,两种完全不挨边的产品,要在一个广告中同时出现,并且达到双方都满意的效果,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程澈指指桌上的预算,“那时我们只有这个广告费用的五分之一。”她笑了一下,“可能人在巨大的压力下就会想出绝处逢生的办法。我亲自参与设计,没想到,这个广告获得了很大的好评,也收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程澈合上文件夹递给苏珊,“这个预算太高,砍掉三分之一,告诉他们,广告最重要的是创意,不是拿钱堆出来的就是好广告。”
苏珊惊奇地看着有一点感性的程澈,这种她从来未曾在程澈身上看到过的情绪。那种情绪,像是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无比艰难地走过黑夜,然后和遇到的人云淡风轻地讲述自己见到的日出很美。
程澈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收到了安安打来的电话,安安要结婚了。即将要结婚的安安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幸福感。这一次,大学宿舍的四个姐妹,终于要在毕业七年后再次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