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寄信,想弟望之殷殷。承寄腊肉等件,极多且佳,谢谢!
沅弟挈家移居长沙,不知即试馆分之公馆否?住乡住城,各有好处,各有坏处。将来一二年后,仍望搬回廿四都,无轻去桑梓之邦为要。省城之湘乡昭忠祠索余匾字,自当写就寄去。惟目光昏蒙,字比往年更劣,徒供人讪笑耳。澄弟目光亦坏,申酉至卯刻直是废人,不知两目同病乎?一目独苦乎?沅弟亦近五十,追来目光何如?牙齿有落者否?夜间能坐至四五更不倦否?能竟夜熟睡不醒否?刘同坡翁恤典一事,即日当查明,行知湖南本籍。刘文恪公之后,至今尚有男丁若干?光景尚不甚窘否?
吾乡显宦之家,世泽绵延者本少。吾兄弟兵叨爵赏,亦望后嗣子孙读书敦品,略有成立,乃不负祖宗培植之德。吾自问服官三十馀年,无一毫德泽及人,且愈咎丛积,恐罚及于后裔。老年痛自惩责,思盖前愆,望两弟于吾之过失,时寄箴言。并望互相切磋,以勤俭自持,以忠恕教子,要令后辈洗净骄惰之气,各敦恭谨之风,庶几不坠家声耳。&iddot;
致诸弟同治十十月廿三日金陵
&iddot;养生六事:饭后千步;将睡洗脚;胸无恼怒;静坐有常;习she有常;早吃白饭。
&iddot;为学四事:看阅生书;熟读旧书;习字宜有恒;作文宜苦思。--盖阅历一生之言,望两弟常以此教城子侄。
&iddot;历年有菲仪寄家乡族戚。澄沅两弟左右:
屡接弟信,并阅弟组织泽等谕帖,具悉一切。兄以八月十三出省,十月十五归署。在外匆匆,未得常寄函与弟,深以为歉。小澄生子,岳松(崧字与岳字重复,应写此松字)入学,是家中近日可庆之事。沅弟夫妇病而速痊,适朱氏侄女生子不育而不甚忧闷,亦属可慰。
吾见家中后辈,体皆虚弱,读书不甚长进,曾以养生六事勖儿辈:一曰饭后千步;一曰将睡洗脚;一曰胸无恼怒;一曰静坐有常时;一曰习she有常时(she足以习威仪强筋力,子弟宜多习);一曰黎明吃白饭一碗不沾点菜。此皆闻诸老人,累试毫无流弊者,今亦望家中诸侄试行之。
又曾以为学四事勖儿辈:一曰看生书宜求速,不多阅则太陋;一曰温旧书宜求熟,不背诵则易忘;一曰习字宜有恒,不善写则如身之无农,山之无木;一曰作文宜苦思,不善作则如人之哑不能言,马之破不能行。四者缺一不可,盖阅历&ot;生而深知之深悔之者,今亦望家中诸侄力行之。
养生与力学,二者兼营并进,则志强而身亦不弱,或是家中振兴之象。两弟如以为然,望常以此教诫子侄为要。
兄在外两月有馀,应酬极繁,眩晕疝气等症幸未复发,脚肿亦因穿洋袜而愈。惟目蒙日甚,小便太数,衰老相逼,时势当然,无足异也。聂一峰信来言,其子须明春乃来,又商及送女至粤成婚一层,余复信仍以招赘为定,但许迟至春间耳。
东台山为合邑之公地,众人属目,且距城太近,即系佳壤,余亦不愿求之,已有信复树堂矣。菜叶、蛏(虫干)、川笋、酱油均已领到,谢谢!阿兄尚未有一味之甘分与老弟,而弟频致珍鲜,愧甚愧甚。川笋似不及少年乡味(并不及沅六年所送),不知何故?《鸣原堂文》余竟志所选之为何篇,请弟将目录抄来,兄当选足百篇,以践宿诺。祖父墓表,即日必寄去,请沅弟大笔一挥,但求如张石卿壁上所悬之大楷屏(似沅七年所书)足矣,不必谦也。&iddot;
[又十一月初八日书云:]
历年有菲仪寄家乡族戚,今年亦稍为点缀。兹命彭芳四送去,乞弟即为分致。毫末之情,知无补于各家之万一。
纪鸿拟以一子出嗣纪泽,余自十月半由苏沪归来,始闻其说,力赞成之。本月拟即写约告祖,不作活动之语。中和公出嗣添梓坪,因活动而生讼端,不如李少荃抚幼泉之子作呆笔耳。
筱荃至湖南查案,必于韫帅有碍。夔石既署抚篆,藩席另放吴公,则中台开缺,已无疑义。韫帅和平明慎,不知同乡京僚,何以啧啧评贬?宦途信可畏哉!&iddot;
致诸弟同治十年十一月十七日金陵
&iddot;(现存之最后一通与弟书)
&iddot;眼蒙日甚,无术挽回,近世亦无精于眼科者,不如不治为上策。
&iddot;廿二日移居新衙门,屋多人少,殊觉空旷。
&iddot;宦途险峻,在官一日,即一日在风波之中,能妥帖登岸者,实不易易。澄弟沅弟左右:
初八日彭芳四回家送菲仪于亲族,付去一函,不知何日可到?日内此间平安,余身体粗健,眩晕疝气诸症末发,脚肿因穿洋袜而消,幸未再发。推眼蒙日甚,无术挽回,请医诊视,云两尺脉甚虚,然尚可以补救;惟目疾难治,近世亦无精于眼科者,不如不治为上策。署中大小平安,镜初、健斋前往署中,近皆归去,竹林亦即日告归。留此者惟陈松生、欧阳仲谐、刘康侯,本月廿二日移居新衙门,屋多人少,殊觉空旷。
聂宅世兄尚无来江之信,渠中间有一函,商及送女至粤成婚,兄回信仍请送男来江,故耽延一二月也。
接澄弟十月廿八日信及十一月初三与纪泽信,知刘、王二公急欲借洋饷六十万。余前复情虽已允许,而仍多筹商为难之辞,不知韫帅接到后如何定计?新任上海沈道月内必来敝处,当再与熟商之。湘省督销局入款分拨甘省淮军,留湘用者无几,能还此巨款否?李筱帅查办之案已就绪否?韫帅无大处分否?宦途险峻,在官一日,即一日在风波之中,能妥帖登岸者实不易易。如韫帅之和厚中正,以为可免于险难,不谓人言藉藉,莫测所由,速至于此。
李申夫回籍后光景甚窘,今年托兄追索浙江运使任内养廉。杨石泉慨然许给三千七百馀金,顷申夫报丁母忧,尚赖此项以营葬事,亦小可慰也。
八、九、十月日记,此次专人送去。霞、筠二公复信,请即妥寄。顺问近好。
谕诸儿(37封)
谕纪泽咸丰二年七月廿六日&iddot;太湖县小池驿
&iddot;母亲去世,发讣开用不可太滥。欠人帐目宜-一结清。字谕纪泽儿:七月二十五日五正二刻,余行抵安徽太湖县之小池驿,惨闻吾母大故。余德不修,无实学而有虚名,自知当有祸变,惧之久矣。不谓天不陨灭我身,而反灾及我母,回思吾平日隐慝大罪不可胜数,一闻此信,无地自容。
小池驿去大江之滨尚有二百里,此两日内雇一小轿,仍走旱路,至湖北黄梅县临江之处即行雇船,计由黄梅至武昌不过六七百里,由武昌至长沙不过千里,大约八月中秋后可望到家。一出家辄十四年,吾母音容不可再见,痛极痛极!不孝之罪,岂有稍减之处。
兹念京寓眷口尚多,还家甚难,特寄信到京,料理一切,开列于后:
一、我出京时将一切家事面托毛寄云年伯,均获慨许。此时遭此大变,尔往叩求寄云年伯筹划一切,必能俯允。现在京寓并无银钱,分毫无出,家眷回南路费,人口太多,计须四五百金,求寄云年伯张罗。此外同乡如黎樾乔、黄恕皆老伯,同年如王静庵、袁午桥年伯,平目皆有肝胆,待我甚厚,或可求其凑办旅费。受人恩情,当为将来报答之地,不可多求人也。袁漱六姻伯处,只可求其出力帮办一切,不可令其张罗银钱,渠甚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