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明天上午九点重新提审祁陌,如果这件事情能重新审出什么,到时候我可以申请,让你做这个案子的特别顾问。”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许温延仍然看着窗外,微弱的路灯映照在他眸底,寂静深幽。“你找个理由审一下慕姗。”致裕安一怔,“你的意思是?”“我怀疑她和三年前姜也坠崖有关,你可以用当年的事情点她一下,看看她的反应。”姜也说的话半真半假,三年前的事情不一定全真,但她没办法利用无风的海面掀起风浪,也无法解释,重逢后对慕姗打从心底里的恨意。慕姗,一定是个很关键的节点。这个猜想,对致裕安来说也是不小的冲击。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有些压抑。“明白。”挂断。许温延眸光定定的看着外面,一对吵架的情侣从对面的别墅里冲出来,女人离开的背影显得那样决绝。男人从身后拉住她,哭着祈求。你不是说很爱我的吗?爱?空旷的夜色里,女人冰冷的声音不大,却被风送到很远的地方,反复回荡。我说爱你的时候你从来不信啊,现在信了,可我已经不爱你了。一路的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我真的好喜欢你。】【娶我好不好?】【因为爱你啊,你怎么老是不信呢?】许温延握着手机的手背经脉高高凸起,仿佛是想挣脱束缚,耳边盘旋着的,都是她曾经或娇俏或幽怨的声音。如果……他能早点信的话。可惜没有如果。——姜也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爽,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习惯性伸手往旁边探过去。没有人。哦。懒惰的老板只有她一个,许总可是为员工打工的劳模来着。她懒洋洋的伸个懒腰,翻身起床,茶几上有男人留下的字条,笔迹一如既往的自成一派,【桌上有早餐,有事中午不回去吃饭,想吃什么让花姨给你做。】姜也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微扬。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下楼。吃完早餐,她拿起包往门外走,“花姨,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你自己吃哦。”从南苑到她的公司只有五公里,很快。上楼后找到你了有了之前的经验,她觉得那件旗袍放在东方国际也不是很安全,万一慕姗丧心病狂,拐着弯儿的想要上抢过去呢。所以还是放到公司里来比较保险,就算老男人舔着脸来问她要,她也可以正大光明的说,已经送人了!周瑾扛着一个半身模特进来。那件旗袍已经被规规整整的穿好,银丝闪烁在灯光下,迷人眼目。“放在……那儿吧。”姜也随手指了一块空地,“关好门,跟我一起研究。”“g,我已经提前看过,这就是一件普通的旗袍,会不会是你搞错了?”“不可能会搞错。”她很肯定。“慕姗和祁陌勾结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具体合作了多少不清楚,往小猜,她只是想让我失控。往大猜,祁陌身后的人还会找上她。”而后一种会带来什么样的连锁反应,无法估量。周瑾似懂非懂,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可……他们为什么不选择直接见面或者电联,而要用这种不保险的方式传递消息?”“看似不保险,有可能反而是最保险的呢?”姜也拉了一把椅子正对着模特,姿态慵懒的坐下,娓娓道:“众所周知我们国内的警方有多厉害,无论他们有多隐蔽,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但这样的方式就不一样了,一旦暴露在阳光下,谁都可以随时撇清。周瑾了然,转向面前的黑色旗袍,“内里我已经仔细研究过,没有藏任何能传递消息的东西。”姜也没说话,眼眸一动不动。这样一件经过修复的旗袍,能传达什么呢?“你再仔细看看。”于是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抱手的姿势如出一辙,沉思的表情也殊途同归。这件旗袍出自民国时期的名家之手,有近百年的历史,虽然保存完好,但也经过了后期修复,只是从表面上看不出痕迹。等等……修复?姜也眸光幽幽一动,顿时产生了一种很不成熟的想法,脚跟顶在地上微微用力,办公椅往前滑出去两米,正好停在模特跟前。她伸手,轻抚那丝滑的布料。黑色底布,正反面都绣着正红色的牡丹印花,面上又勾了一层黑色蕾丝封层,衬得那红若隐若现,神秘勾人。只有……裙摆的针脚很独特,像是加了民族元素。“你过来。”周瑾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阔步走过去,“g,有什么发现?”“这个符文,你认识吗?”“……”这歪七拐八的,实在难以分辨。“要不我们还是想想办法,联系一个相关专业的专家吧,光靠我们这么盲猜,什么时候才能猜到标准答案?”“上哪找?”女人神态毫无波澜。“国内一找就会被发现,国外……那些外国佬看得懂我们的东西么?”“……”也是。姜也眼里倒映着那复杂的纹路,突然脑海里灵光一身,歪了歪头,一串活灵活现的数字就非常巧妙的出现在了瞳孔里。她嘴角一弯,弧度惊艳。“找到你了。”姜也找过祁陌监狱,致裕安拿着审批文件去提人,随行的狱警跟他相熟,一路熟稔的聊着天。“别说,这姓祁的长得是真好,上次还有个姑娘特意过来看他,两人好像关系不错,聊了挺长时间。”“……姑娘?”“嗯,是老张带律师办的手续,我只是瞟到一眼。”狱警边走边拿钥匙开门,一道道换卡犹如迷宫,“具体聊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姓祁的回去的时候心情不错。”毕竟是重犯,记忆难免清晰一些。致裕安眸里幽深泠泠,沉默了片刻。“那姑娘是不是黑色长发,身材好皮肤白,长着一双桃花眼,穿高跟鞋?”“诶?你认识?”“不认识。”——姜也。致裕安眉心发沉,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十分钟后,祁陌被带到审讯室,沉重的枷锁让他不得不减缓走路速度,清瘦的身材外罩着宽大的囚服,如果不看那张脸,就是羸弱而病态的。偏偏他长了一张谪仙般的脸庞,就让他单薄的身体,透出几分令人唏嘘的怜惜感。许温延转身,一刹间四目相对。这审讯室仿佛变得四下无人。相悖的磁场在相互顶撞,没有硝烟的战火,一触即发。祁陌看到是他,脑海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倏然勾起,有种好戏即将开场的兴味盎然。致裕安蹙眉扫了他一眼,厉声,“看什么看,坐下!”他也不恼,不疾不徐的坐进对面的位置。狱警锁好卡扣。“许队。”致裕安用胳膊碰了碰旁边满身冷峻的男人,“你先跟我出来一下。”走到门外,他直接开口,“姜也来找过祁陌。”肯定句。男人的眸子猝然一缩,眉心沁染上的寒意如同六月飞雪,连周围的温度都跟着速降,“她来找他做什么?”“不清楚。”致裕安解释,“狱警说她带了律师,走的是正规程序,当时是另外一位同事负责,我不方便多问。”许温延的眸子被黑色的雾暗笼罩,没有人能看穿他的真实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