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慢慢过脑子,不然不知道自己张嘴说了啥,毕竟上年纪了。
“我没有。”倒霉孩子,这时候还跟他犟嘴。
好在不是单纯犟嘴,还知道勾出点儿笑容逗他。
“没事儿啊,没事儿。”韩诚拍拍小孩手背,现在也是如老树皮般,隐约能看到青筋跳动。
而他自己的则是更老一点的树皮,若真彼此为树木,他的年轮都要比小孩多上几圈。
“这会儿不太想睡觉了,你扶我起来,我想在窗户边坐会儿。”韩诚轻笑着,“外面又下雪了吧。”
“嗯,昨天下了一晚上,今早外边就全白了。”小孩依言将他搀扶起,圈着他腰腹的胳膊紧了紧,却还是松开来,“您想吃点什么?我下楼给您弄。”
“就白粥吧,放点儿糖就行。”韩诚说,“别的也吃不下。”
“好,那您等着我。”小孩小心翼翼地将他搀到窗前的软椅上,腻腻歪歪地在他额前亲了口,才一步一顿地下楼去。
前两年小孩整顿完“千诚”那工作室,向小年轻们宣告正式退休,却不想出门时被什么一绊,平白摔成个左腿骨折。
吓得那群小年轻到医院了都还愁眉苦脸,有小丫头见着韩诚拄拐过来,还“嗷”地一嗓子边哭边说对不起。
害,不就磕磕碰碰嘛,多大点儿事。
但也确实比不得年轻那会儿了,那腿养到现在,走路都还不利索。
昏睡的这一阵子,韩诚还迷迷糊糊地想,要不让小孩再找个什么人,毕竟知冷知热的,比拐杖要好不少。
这会儿醒过来又想,还是别了,他怕自己还没开口,就先把小孩腿再打骨折。
毕竟小孩说得对,他就是那么个霸道有时还蛮不讲道理的人。
软座上散了些四四方方的卡片,韩诚拈起一张来,凑近了细看。
是只猫。
抓了好几张,都是猫,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猫。
估计那倒霉孩子昨晚又整夜没睡,就坐这儿写写画画呢。
像应证他猜想似的,韩诚在椅子最里面的那个角摸到了一支签字笔。
将手上的卡片翻面,韩诚颤颤巍巍地写了俩大字:“韩诚。”
外面是还在下雪,韩诚眼睛不太好使,写俩字后往外望一望。
一片白茫茫。
“生于一九八五年夏,死于二零六九年冬,爱过一人五十个春秋。”
小孩端粥回来,韩诚已经画上最后的句号,把小卡片藏在了那堆猫咪里。
这么多年过去,小孩手上功夫没减,每只猫都画得活灵活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