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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绝交，首先就要绝音问，故左宗棠此信发出后，曾国藩就没给他回信。事后，左宗棠也发现这番话说得太狠了：

&ldo;涤帅自前书抵牾后，即彼此不通音问。盖涤以吾言过亢故也。忠告而不善道，其咎不尽在涤矣&rdo;；

&ldo;忠告而不善道&rdo;，即能刚不能柔，得理不饶人，正是左宗棠一贯的风格。这时候的曾国藩，尚未完成由申韩之学向&ldo;禹墨为体、庄老为用&rdo;之黄老之学的转变，故不能即刻原谅左宗棠的&ldo;不善道&rdo;。但是，经过一年多的守墓&ldo;读礼&rdo;，曾国藩的人生境界陡然提升，其术愈柔，其道愈广；咸丰八年六月，奉旨援浙，他经过长沙，与左宗棠在一周之内数次深谈，并集&ldo;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rdo;十二字为一联，请精于篆书的左宗棠书写，遂&ldo;交欢如初，不念旧恶&rdo;。

两年后，发生樊燮事件，曾国藩帮了左宗棠一把。在谕旨密询如何使用左宗棠，&ldo;俾得尽其所长&rdo;时，曾国藩复奏：

&ldo;当此需才孔亟之际，或饬令办理湖南团防，或简用藩、臬等官，予以地方；俾得安心任事，必能感激图报，有裨时局&rdo;；

一年后，朝命曾国藩节制安徽、江西、江苏、浙江四省军务，他一面力辞，一面极力保举左宗棠：

&ldo;（左宗棠）其才实可独当一面，应请皇上明降谕旨，令左宗棠督办浙江全省军务，所有该省主客各军均归节制&rdo;；

旋即奉旨：&ldo;浙江巡抚著左宗棠补授&rdo;。

经过&ldo;夺情&rdo;、樊案两次风波的考验，曾、左二人的关系在此时达到最为融洽的程度。尤其是曾国藩，不但做到了&ldo;不念旧恶&rdo;，还做到了左宗棠挽联所谓的&ldo;知人之明&rdo;，并由此体现&ldo;谋国之忠&rdo;的襟怀。但是，过此之后，曾、左这对命中注定的&ldo;冤家&rdo;因公因私两度交恶，又着实印证了左氏挽联所谓的&ldo;攻错若石&rdo;。

六、相期无负平生（下）伪幼主是死是活？

先说因公交恶。同治三年六月，湘军攻破南京，俘虏了李秀成，却没抓到幼天王洪天贵福。本书《战天京》一篇中，谓曾国藩给曾国荃提供了一份克复南京后报捷奏摺的范本，重点强调：&ldo;洪秀全之下落，银钱之多寡，不可不说大概，此外皆宜略也&rdo;；洪秀全前此病死，掘墓鞭尸而已，毋庸赘议，但是，幼天王是死是活，却是个问题。怎么说这个&ldo;大概&rdo;，真是一门学问。排除掉&ldo;天国&rdo;派遣&ldo;天使&rdo;下凡来拯救幼天王的非常情况，那么，根据经验和常识，洪天贵福的下落无非三种：一、被杀并觅得尸首；二、被杀而找不到尸首；三、

出逃。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毫无疑问，曾氏兄弟可以邀功请赏，朝廷可以明降谕旨宣布反革命彻底垮台。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曾氏兄弟需要找到有力证据（主要是敌我双方人证），证明洪天贵福确已被杀，尸首或被焚毁或被践踏以至于不可辨认，则亦可邀功请赏、亦可明示成功。如果出现外逃，则须查明出逃方向、随从人数等数据，或由湘军追击或由友军协剿，将之擒杀后，方能报功，方能昭告天下。

语云：星火燎原；又云：除恶务尽；说的就是&ldo;元凶大恶&rdo;漏网逃生后的两种解读。洪天贵福虽不像其父那样是实实在在的&ldo;元凶大恶&rdo;，但在此时，却是太平天国革命的&ldo;星星之火&rdo;，是太平军馀部聊可推戴的象征。没有他这尊偶像，太平军残馀诸军就是无首的群龙，失去战略目标，没有最高指示，无法团结起来进行下一步的战斗。而在清廷诸人而言，不能擒杀洪天贵福，势必睡不安寝、食不甘味。胜朝三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耗费无数财力人力，只是为了探寻建文太子的准确下落，就是这种&ldo;忧患意识&rdo;的具体表现。因此，上述三种情况中，最令人放心的乃是死能见尸的捷报，稍可放心的是逃而有迹的&ldo;匪踪&rdo;，最不令人放心的则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ldo;据称&rdo;。第二种情况，所谓被杀而找不尸体，本质上就是最不令人放心的&ldo;据称&rdo;。考虑到这层利害关系，没有十分把握，将领不敢以此报告；没有十分证据，中枢也不敢据此结案。

我们先看看洪天贵福出逃的实际情况。李秀成供状云：

&ldo;（六月十六日）初更之候，舍死领头冲锋，自向带幼主在后而耒[来]，冲由九帅放倒城墙缺口而出。君臣舍命冲出关耒。冲出城之后，过九帅营寨，叠叠层层，濠深垒固。幼主出到城外，被九帅营中，营营炮发，处处喊声不绝，我与幼主两下分离&rdo;；

冲出南京后，李秀成将自己的坐骑让给洪天贵福，故洪天贵福得以逃之夭夭。而且，洪天贵福&ldo;将头髮熨卷，装扮洋人&rdo;，也是得以逃脱的重要原因。随后，洪天贵福在刘庆汉等人保卫下，从淳化经东坝到达安徽广德，彼时人数不过数百。数日后，洪天贵福又被黄文金接到浙江湖州，订下自赣入鄂以图西安的战略。

那么，曾国藩是怎么报告的呢？南京城破后一周，他说：

&ldo;曾国荃亲讯李万材供称：城破后，伪忠王之兄巨王、幼西王、幼南王、定王、崇王、璋王乘夜冲出，被官军马队追至湖熟桥边，将各头目全行杀毙，更无馀孽。又据城内各贼供称：城破后，伪幼主积薪宫殿，举火自焚等语&rdo;；